林默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收缩。
这个问题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他纷乱的思绪。
他环顾四周，洗衣店内潮湿的空气混合着肥皂和霉变的复杂气味，那碗已经凝结成块的冷粥，边缘还沾着几粒米，仿佛在无声地诉说主人离去时的仓促与惊恐。
这不是亡魂，而是比亡魂更可怕的东西——一个精心编织了三十年的谎言。
“追踪小组，跟我来！”林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他蹲下身，真实之眼视野中，几滴几乎干涸的血迹在满是污渍的混凝土地面上，泛着肉眼无法察觉的诡异红光。
血迹并不连贯，只是零星几点，一直延伸到后墙一扇仅容一人钻过的矮窗。
窗外是狭窄的后巷，堆满废弃物，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酸臭。
血迹在这里变得更加难以追踪，但林默的视野里，那抹猩红的轨迹却清晰如故，仿佛一条无形的引路绳，蜿蜒着指向巷子深处。
三百米外，一座废弃的菜窖入口半掩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血腥味从中涌出。
队员们撬开沉重的窖门，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
手电光柱晃动间，他们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老吴。
他已经陷入昏迷，脸上布满汗水与尘土，呼吸微弱。
他的双手血肉模糊，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号铁钳死死夹住，骨骼几乎被碾碎。
而他的右手，本该是食指的位置，只剩下一截血淋淋的断根。
“是逼供。”一名队员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火，“为了情报，这是‘血鸦’的惯用手法。”
林默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
他没有说话，只是迅速下达指令：“立刻将人转移到丁字三号安全屋，通知方医生待命！清理所有痕迹，这里我们没来过。”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老吴那只残缺的手，补充道，“程兰，我需要你立刻彻查‘顾维钧’那个终端的所有活动记录，任何异常都不要放过！”
夜色更深，城市的喧嚣仿佛被这片阴暗的角落彻底隔绝。
上午十点四十九分，法租界，一家挂着“安康”招牌的私人诊所地下室里。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老吴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苏醒过来。
他的双手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麻药的效力尚未完全退去，但彻骨的疼痛已经开始如潮水般涌上神经。
“顾问……我……我什么都没说……”他的声音沙哑干涩，眼神涣散，充满了极度的恐惧，“我根本没见过‘顾问’本人，每次都是……都是中间人来取货、给钱……”
林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神情冷静，递过一杯温水。
“慢慢说，不着急。你仔细回想，有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顾问’本人的信息？任何细节都可以。”
老吴喝了口水，浑浊的眼珠转动了半天，似乎在竭力挖掘记忆的碎片。
“有……有一次，”他断断续续地说，“我去和平洗衣店送那套定制的西装，老板娘正好在……她在跟伙计抱怨，我听她嘀咕了一句……‘又是给那位顾先生准备的衣服……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天天送来换洗，真是讲究得邪门’。”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林默脑中炸响。
死了这么多年？
一个死人的身份，不仅在网络上保持着“幽灵般”的活跃，甚至在现实世界里，还有人在为他准备每日换洗的衣物。
这说明，有人在不计成本地、全方位地维持着这个“幽灵”的存在感。
这个“顾维钧”的身份，绝不仅仅是一个代号那么简单。
“程兰！”林默几乎是立刻通过加密频道联系上了技术组，“马上给我调取市政户籍档案库，查‘顾维钧’这个人的全部资料，尤其是死亡证明！”
指令下达后不到十分钟，程兰的回应带着一丝凝重传了过来：“头儿，查到了。顾维钧，三十年前死于急性心梗，死亡证明、火化记录一应俱全。但……有个问题。上面的签字医生，名叫沈仲安。”
“沈仲安？”林默重复着这个名字，一个模糊的印象浮上心头。
“对，”程兰的声音确认了他的猜想，“就是现任审计总署的医疗顾问沈仲安。常年负责高层体检和特殊药物配给的那位。”
线索在瞬间被串联起来。
一个三十年前的死者，一个三十年后手握大权的高级医官。
这绝不是巧合。
下午三点二十分，审计总署后勤药房。
林默身着防疫部门的制服，以“突击检查防疫物资储备”为名，带着两名亲信，直接闯入了药库重地。
药房负责人敢怒不敢言，只能陪在一旁。
林默对那些摆放整齐的口罩和消毒液视而不见，径直走向药品登记区。
在真实之眼的视野下，浩如烟海的登记簿中，一本不起眼的角落里的日志，正散发着与其他簿册截然不同的微弱红光。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那本日志，随意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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