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被拉伸至无限细微。
磨盘大小的汉白玉碎石,带着毁灭的动能,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碎石表面斑驳的岁月痕迹、崩裂时产生的尖锐棱角,甚至附着其上的一丝微弱煞气,都清晰得令人心悸。
死亡的寒意,比之前阴兵煞气带来的冻结感更加具体,更加无可抗拒。
陈渡的左手刚刚触及怀中那枚保命符箓,冰凉的触感尚未化开,他甚至来不及向其灌注哪怕一丝微弱的灵力。身体的惯性依旧带着他冲向那片理论上的安全区,但理智告诉他,来不及了。在头颅与巨石碰撞之前,他绝对无法完成激发符箓并躲入安全区的全部过程。
要结束了吗?
就在这意识都仿佛要凝固的万分之一秒里,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自身!源自他那沉寂许久、仅维持着他最后一丝清明的——傩瞳!
右眼深处,那一点微弱的灼热,毫无征兆地爆开了!并非剧烈的疼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胀痛与灼烧感,仿佛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被这极致逼近的死亡危机,强行唤醒了一丝!
没有光华四射,没有能量奔涌。但陈渡的右眼视野,却在瞬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那呼啸砸落的巨石,在他的右眼视界中,速度似乎……变慢了一丝?不,不是变慢,而是它的轨迹,它内部蕴含的能量流动,它与周围空间、与弥漫的煞气、与脚下紊乱地脉的微弱关联,以一种极其模糊、极其破碎的方式,映入了他的感知!
同时映入了,还有他左手中那枚符箓的结构——其内部勾勒的灵纹回路,能量节点的分布,以及……一个极其微小、似乎可以凭借特定频率的灵力脉冲就能提前引动的……“安全阀”?
这并非清晰的洞察,更像是一种基于庞大信息碎片的直觉,一种源自古老血脉的本能预警!
没有时间思考这变化从何而来,也没有时间去验证这直觉是否正确!
陈渡做出了遵循本能的抉择!
他放弃了向符箓注入灵力进行常规激发,而是将左手中指猛地按向符箓边缘一个毫不起眼的、如同装饰花纹般的细微凹陷处,同时,强行挤压识海中那仅存的一缕、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精神力,按照右眼直觉反馈的某种奇异频率,发出了一个极其短暂、极其微弱的——脉冲!
嗡!
符箓轻微一震,表面流光一闪而逝,并未形成强大的护罩或爆发攻击。但就在这流光闪过的瞬间,符箓本身仿佛成了一个不稳定的能量源,散发出一股混乱而短促的灵力波动!
这股波动,极其微弱,若在平时,甚至无法吹动一张纸。但在此刻,在这能量极度敏感、规则极度脆弱的区域,这股微弱的混乱波动,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引发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它恰好干扰了巨石表面附着的那一丝微弱煞气的平衡!
那丝煞气本就无根浮萍,被这突如其来的、频率奇异的灵力波动一冲,瞬间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和扰动!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偏转!
巨石下落的轨迹,发生了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或许只有几毫米的细微改变!
就是这几毫米!
足以让死神擦肩而过!
呼——!
巨石带着凄厉的风压,几乎是擦着陈渡的头皮和左肩飞过!坚硬的棱角刮掉了他几缕头发,甚至在他肩头的衣物上撕裂开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但……终究没有正面击中!
而这巨石掠过时带起的强劲气流,反而成了推动他最后一段距离的助力!
砰!
陈渡的身体,终于重重地撞入了那块翘起的桥面碎石投射下的阴影区域,几乎是同时,背部传来触及某种相对坚实(或许是另一块沉入水下的巨石)的撞击感,虽然剧痛,却并非直接坠入那深不见底的污秽河水中!
几乎在他落入这短暂安全区的同一刻——
轰隆隆隆!!!
上方,失去了偏转力场约束的阴兵煞气主力,混合着黄三爷驱赶的狂暴地脉之力,如同天河倒灌,彻底淹没了山君所在的区域,并将金水桥下那“龙泣核心”彻底摧毁!恐怖的爆炸声、能量冲击波、以及桥体结构彻底崩解的巨响,汇聚成一片毁灭的交响!
无数的碎石、能量乱流、冻结的煞气冰晶,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溅射!陈渡藏身的这块桥面碎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动着,向着下游方向漂移、翻滚。
陈渡死死抓住身下能抓住的任何凸起,将自己固定在这块暂时的“孤岛”上,忍受着巨大的颠簸和无处不在的能量撕扯。他不敢抬头,只能感受到头顶上方那毁灭一切的洪流呼啸而过,感受到周围温度的骤降与空间的扭曲。
他成功了!在队友的舍命相助和自身最后关头那莫名的直觉下,他险死还生,从那必杀之局中,抢下了一线生机!
但他也付出了代价。左肩火辣辣的疼痛,体内空空如也的虚脱感,以及右眼那依旧残留的、仿佛被烙铁烫过般的灼痛与胀痛,都在提醒他,刚才那一刻的惊险与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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