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点肾上腺素带来的虚假热力如同退潮般从四肢百骸流走,夜晚真实而狰狞的寒冷便露出了它锋利的獠牙。
这寒冷并非简单的低温,而是一种带有侵蚀性的、潮湿的阴冷。
它从四面八方涌来,穿透陈默单薄的工装裤和外套,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躯体,汲取着那点可怜的热量。
华北平原初春的夜晚,尤其是在这毫无遮挡的混凝土天台上,气温足以让暴露在外的皮肤感到刺痛,甚至麻木。
陈默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护栏,膝盖几乎顶到胸口。
这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小的表面积,试图以此抵御寒气的侵袭。
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寒冷无孔不入,从他的裤脚、袖口、领口钻入,贴着他的皮肤游走。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初是细微的、肌肉纤维的痉挛,很快就发展成明显的、无法抑制的战栗。
牙齿激烈地碰撞着,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咯咯”声,在这死寂的夜空下,这声音仿佛是他生命存在的唯一微弱证明,却又显得如此无助。
陈默能感觉到小腿肌肉一阵阵发紧、抽搐,带来难言的酸胀和疼痛。
每一次呼吸,冰冷的空气都像小刀子一样刮过鼻腔和喉咙,进入肺部,带来一阵冰凉的紧缩感,而呼出的气息则瞬间化作一团浓白的雾,旋即被不知疲倦的寒风吹散,消失无踪。
“操……真他妈的……冷……”
他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咒骂,声音因为颤抖而变形。
与此刻的露天酷寒相比,之前在中贝餐厅后厨甚至经理办公室里的夜晚,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温暖舒适”了。
那里至少有墙壁阻隔寒风,有相对密闭的空间保存一丝人气。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冰原上,赤裸裸地承受着天地间的严酷。
脚下,那被木板和重物覆盖的检修口下方,丧尸们的骚动似乎也因为这骤降的温度而减弱了一些。
但那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呜咽和坚持不懈的抓挠声,并未完全停止,它们如同背景里永不中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低音提琴,持续地拨弄着陈默早已绷紧到极致的神经。
这种处境诡异而绝望——头顶是浩瀚、冰冷、漠然的宇宙星空,脚下是狂热、腐朽、渴望血肉的地狱深渊。
而他,被夹在这两者之间,在一个小小的、冰冷的天台水泥孤岛上,瑟瑟发抖。
烈酒:虚假的火焰
实在冻得受不了了!
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寒冷,仿佛连骨髓都要被冻结。
他哆哆嗦嗦地拉开背包拉链,手指因为冻僵而显得有些笨拙、不听使唤。
陈默首先摸到的不是烟,而是那瓶救命的茅台。
此时此刻,什么酱香典范、国酒之尊,都他妈是狗屁!
他需要的不是品味,是燃料!是能在他体内瞬间点燃,驱散冰冻的烈性燃料!
陈默用他那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费力地拧开瓶盖,因为颤抖,一些酒液洒了出来,溅在他的手背上,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冰凉的触感。
他顾不上心疼,仰起头,像是沙漠中濒死的旅人见到甘泉一般,迫不及待地、“咕咚咕咚”连灌了三大口!
高度白酒如同一道狂暴的火焰,沿着食道猛烈地冲刷而下,所过之处留下灼痛般的轨迹,最终在胃囊里轰然“炸开”!
一股滚烫的热浪以胃部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冲击着几乎冻僵的脏腑和四肢。
这热浪是虚假的,是酒精引起的毛细血管扩张带来的错觉,它甚至会加速身体热量的散失,但在眼下这刻不容缓的关头,这短暂而强烈的、仿佛从内部燃烧起来的灼热感,就是他对抗严寒的唯一武器,是救命稻草!
他被烈酒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飙了出来,感觉脸颊和耳朵瞬间变得滚烫,与身体其他部位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几乎分裂的对比。
趁着这股人为制造的“热流”还在体内奔腾,他赶紧放下酒瓶,用依旧颤抖的手,从烟盒里磕出一支中华。
打火机的齿轮摩擦了好几下,才在寒风中艰难地点燃了一簇微弱而珍贵的火苗。
他凑过去,用手拢着火,深深地吸了一口,点燃了香烟。
抽烟的动作因为身体的持续颤抖而显得异常艰难,烟头在黑暗中划出摇晃不定的红色轨迹。
他用力地、贪婪地吸吮着,让辛辣而醇厚的烟雾在几乎冻僵的肺叶里充盈、打转。
尼古丁的刺激混合着酒精的灼烧,在冰冷的内脏中碰撞出一种奇异的、略带晕眩的麻痹感,暂时压制了那刺骨的寒冷和无法控制的生理颤抖。
烟头的红光在他呵出的浓重白汽中明灭不定,像风中残烛,却又顽强地燃烧着。
饥饿:机械的补充
酒精和尼古丁带来的双重麻醉,暂时欺骗了身体的感知,颤抖稍稍平息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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