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杀猪般的惨嚎引来了更多的人。火光将小院照得亮如白昼,管事、婆子、下人乱糟糟地涌进来,看到在地上涕泪横流、几乎昏死过去的大少爷,所有人都吓傻了。
快!快抬大少爷去找大夫!管事声嘶力竭地喊着,几个家丁手忙脚乱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李弘抬了出去。
混乱中,没人再去管角落里的林姝。
一个穿着粗使婆子衣裳、面容憔悴苍老的女人落在最后,她看着蜷缩在墙角、浑身伤痕的林姝,脚步微微顿了顿,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终究没敢做什么,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房门再次被狠狠关上,落锁的声音格外刺耳。
林姝蜷缩在角落,彻骨的寒意让她浑身发抖。刚才那个婆子眼中闪过的不忍,她看得分明。
次日傍晚,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门开后,还是那个苍老的婆子,端着稀粥和咸菜。
林姝没有去接。她抬起头,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顺着红肿的脸颊滑落,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嬷嬷...求您...求您可怜可怜我...
她泣不成声,瘦弱的肩膀不住颤抖:我身上还带着刚生育的血气,您...您看得出来吧?我那苦命的孩子...才满月就被人从怀里抢走...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婆子愣住了,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打量林姝,果然看出她身形尚未完全恢复,脸色也是产后的苍白。她迟疑着点了点头,眼中也泛起一丝泪光。
我是被人从孩子身边抢走的啊...林姝哭得撕心裂肺,他们把我送到李家填房,可您想,若我真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人,李家会这样大费周章地从北平把我弄来?我又何必拼死反抗?我那苦命的孩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婆子眼神闪烁,显然被她的悲泣打动。
嬷嬷...林姝抽泣着,声音断断续续,我刚生了孩子,身子还虚着,实在经不起折腾了。只求您发发善心,帮我递句话...
她压低声音,泪水仍不住流淌:您去报馆,就说要登一则消息:素心陷李府。若是他们不信,就告诉他们这是北平沈晏清的家事,他刚得了儿子,没人敢拿这事乱说。
婆子警惕地看着她:...俺没那么多钱...
他们不敢收!而且若我真有问题,李家早就把我打死了,何必关着我?林姝哭得更加凄惨,您看我这身子,若不是被逼到绝路,何至于对李家少爷下那样的狠手?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
婆子看着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想起昨日她拼死反抗的惨状,想起她这几日的惨状,心中不由一软,也跟着抹起眼泪。
俺...俺明天轮休。婆子终于松口,声音极低,有什么不对,俺立刻就走。
多谢嬷嬷...林姝泣不成声,只要把我的消息传出去,就说素心陷李府,若是报馆不信,就提沈晏清的名字。待我脱困,必定重谢...
婆子点点头,匆匆放下粥碗离开了。
门再次关上,林姝靠在墙上,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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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姓钱,在李家做了大半辈子,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下人。那晚听了林姝声泪俱下的哀求,又想起她浑身是伤、赤身裸体被关着的惨状,心里终究是存了一丝不忍。
次日轮休,她揣着那点微薄的积蓄和满心忐忑,出了李府后门,一路打听,找到了城里那家颇有名气的《申报》分馆。
报馆门面不算大,人来人往,透着股墨水和纸张的混合气味。钱嬷嬷缩在门口,看着那些穿着体面、步履匆匆的先生们,半天不敢进去。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拉住一个看似和善的年轻人,哆哆嗦嗦地开口:
“这位……这位先生……俺、俺想登个消息……”
那人正忙,见她是个粗使婆子模样,有些不耐烦:“登什么消息?寻人启事还是失物招领?去那边填单子。”
“不、不是……”钱嬷嬷急得冒汗,努力回忆着林姝教她的话,“是……是素心陷李府……”
那人一愣,皱起眉头:“什么素心、李府的?说清楚点!”
“就是……一位叫林姝的夫人,被关在城南李府里了!她是被人从北平绑来的,才生了孩子没多久,孩子被抢走了,她快被折磨死了!求你们登报救救她!”钱嬷嬷语无伦次,声音发颤。
“林姝?”他狐疑地打量着她,“哪个林姝?你说清楚,怎么回事?谁绑的?李家?江南做绸缎贸易的那个李家?”他觉得这婆子怕是疯了,或者是来讹钱的。
“俺、俺也不知道具体,就是那位夫人让俺来的,她说登素心陷李府,北平的沈……沈晏清少爷知道这事,他正在找她!”钱嬷嬷越急越说不清楚。
这时,旁边一个戴着眼镜、年纪稍长的编辑似乎听到了“沈晏清”三个字,放下手中的稿子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你刚才说沈晏清?”他扶了扶眼镜,看向钱嬷嬷,“你说清楚点,哪个林姝?跟沈晏清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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