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墨轩内,死一般的寂静。
林晚月瘫坐在地上,冰凉的青砖透过单薄衣衫直往骨缝里钻。她怔怔地望着门外,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方才林姝站立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
碧荷战战兢兢地进来,想扶她起来:“少奶奶……”
“滚!”林晚月猛地挥开她的手,声音嘶哑,带着尚未散尽的惊惧与滔天的恨意。碧荷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再靠近。
林晚月撑着发软的双腿,踉跄着爬到窗边的椅子上,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却依然止不住那从心底深处渗出的寒意。
苏婉如……那个她亲手选进来,原本想用来制衡林姝的棋子,竟然落得那般下场!城西的偏僻院落……七八个最下等的男人……毒哑……窑子……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神经上。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幅画面。
曾经娇艳如花的苏婉如,在那些肮脏的男人身下哀嚎求饶,而隔壁房间里,林姝却在那个人怀里……
“呃……”林晚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那个人……沈晏清。她的丈夫。
他竟然纵容林姝到如此地步!他竟然允许林姝在属于他的产业里,行那般恶毒之事,甚至……甚至还在隔壁房间……
林晚月死死攥住胸口的衣襟,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起新婚时,沈晏清也曾对她温和有礼,虽不算浓情蜜意,却也给足了正室应有的体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从林姝出现开始!是那个贱人用尽狐媚手段勾引了他!
可如今,事实血淋淋地摆在她面前。沈晏清对林姝的纵容,早已超出了男宠女爱的范畴,那是一种近乎盲目的、毫无底线的庇护与共享阴暗的默契。他将他手中的权柄,化作了林姝手中最锋利的刀。
而她林晚月,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妻,在他眼中又算什么?一个碍眼的摆设?一个随时可以为了取悦林姝而被牺牲掉的弃子?
“呵呵……呵呵呵……”林晚月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又绝望,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她想起父亲林修远之前的叮嘱,让她暂且忍耐,静待时机。可如今看来,还有什么时机?沈晏清为了林姝,连自己的母亲都能顶撞,连江南李家都能说毁就毁,他还会在乎她一个失宠的正妻,在乎她背后的林家吗?
登报婚讯,头版公告……这是要把林姝彻底扶正,把她林晚月的脸面,把林家的脸面,都踩在脚下!
恐惧像是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着她,越收越紧。林姝今日过来,绝不仅仅是炫耀。那是警告,是敲打。用苏婉如血淋淋的下场,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安分守己?
她若不安分,下一个被送到城西院子,被毒哑了扔进窑子里的人,是不是就是她林晚月了?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抖,如坠冰窟。
她环顾这间曾经象征着沈府女主人权威的正房,如今却只余下四面透风,冰冷刺骨。窗棂上积了灰,帐幔也失了往日的光泽,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的丈夫,她的地位,她曾经拥有的一切,都被那个叫林姝的女人夺走了。而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林晚月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那哭声压抑而绝望,在空旷寂寥的锦墨轩内幽幽回荡,如同寒夜里即将熄灭的残烛。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只能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苟延残喘,看着那个夺走她一切的女人,风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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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初秋,北平的天空碧蓝如洗。沈府迎娶嫡妻的盛典,成了这座城市近日最引人瞩目的盛事。
自沈晏清以铁腕手段平定江南风波,并强势宣告将依古礼、按嫡妻之制迎娶林姝入门后,整个沈府乃至北平的上流社会都明白。
沈家的天,彻底变了。沈周氏称病静养,林晚月幽居不出,曾经的阻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化为了无声的默认。
婚礼前三日,沈家依古礼派出浩浩荡荡的仪仗,将一百二十八抬聘礼送至城南槐树胡同林府。聘礼队伍绵延整条街,打头的是两只活雁,象征忠贞不渝,其后是成套的赤金头面、翡翠屏风、西洋自鸣钟、苏杭绸缎、古籍字画,乃至房契地契,琳琅满目,极尽奢华,每一抬都沉甸甸地彰显着沈家的财力与对这门婚事的重视。这不仅是聘礼,更是沈晏清对林姝家迟来的尊重,以及对当年阴差阳错的彻底修正。
林府虽门第清贵,不尚奢靡,但见此阵仗,亦知沈晏清心意之诚,林父林母心中的郁气终于得以疏解,含着泪光,郑重地回了礼书。
婚礼当日,沈府内外焕然一新。朱漆大门洞开,门前一对石狮系上了大红绸花。从府门至正厅,一路铺着猩红地毯,门廊悬挂着无数琉璃宫灯,即便在白日,也透出喜庆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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