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下人们,近来个个都成了哑巴和聋子,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锦华堂与锦墨轩,一东一西,如同两个泾渭分明却又暗流汹涌的世界。下人们行走在廊庑间,脚步放得极轻,交换眼神时也带着心照不宣的谨慎。
“听说了吗?昨儿个云珠姑娘从锦墨轩出来,脸都是白的!”
浆洗房外,两个粗使婆子借着搓洗衣物的声响,压低声音交谈。
“何止是白,我瞧着跟见了鬼似的!里头那位……又闹腾了?”
“怕是比闹腾还厉害!碧荷后来悄悄来找我要安神汤的药渣,说是……又厥过去了!”
“啧啧,这都第几回了?自打那位……咳,搬进锦华堂,锦墨轩就跟冰窖似的。”
“快别说了!仔细让人听见!”另一个婆子紧张地四下张望,“如今府里可是太太当家,那位……唉,也是自己没福气……”
厨房里,掌勺的李嬷嬷正对着新送来的血燕发愁。
“这……这是给锦华堂的?品相这般好?”她小声问采买。
采买撇撇嘴:“可不是?少爷特意吩咐的,最好的都得紧着太太。锦墨轩那边……照旧例减三成送去吧,反正送了也多半是原样端回来。”
李嬷嬷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再说话。这府里的风向,变得太快。从前那位少奶奶如今……连下人都看得出,已是形同虚设,甚至成了新太太立威和泄愤的靶子。那日云珠从锦墨轩仓皇逃出的模样,不少人都看见了,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猜也猜得到,定是又受了天大的折辱。
就连静心斋那边,也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寂静。老夫人称病不出,往日里往来请安、回话的人少了大半。下人们私下议论,都说老夫人这是被少爷彻底架空了,连亲生儿子都为了新太太与她离心,这沈府后院,已是锦华堂一手遮天。
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与窃窃私语中,一个身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锦墨轩,踉踉跄跄地朝着静心斋的方向摸去。
是林晚月。
她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凄凉的旧衣,未施脂粉,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影和一种濒临疯狂的执拗。昨夜云珠念出的那些字句,如同魔咒般在她脑中反复回响,混合着那夜被迫观看的屈辱画面,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不能再等了!沈晏清是指望不上了,那个男人早已被林姝那个毒妇迷了心窍!父亲母亲也要她忍!可她忍不下去了!再忍下去,她怕自己会彻底疯掉,或者……悄无声息地病故在这冰冷的锦墨轩里!
如今这府里,或许只有一个人,还能压制林姝,还能……或许……会看在往日情分上,给她一丝渺茫的生机?
静心斋近在眼前,院门紧闭,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肃穆,也格外冷漠。
林晚月扑到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颤抖的手,重重地拍打着那冰冷的朱漆木门!
“母亲!母亲开门!求您见见儿媳!母亲——!”
她的声音嘶哑凄厉,划破了沈府黎明前的寂静。
门内许久没有动静。就在林晚月几乎绝望,准备用头去撞那门板时,“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赵嬷嬷那张布满皱纹、毫无表情的脸露了出来。
“少奶奶?”赵嬷嬷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显而易见的疏离,“老夫人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不见客。”
“赵嬷嬷!求求您!让我见见母亲!我有天大的冤屈要禀报母亲!”林晚月扑上去,抓住赵嬷嬷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泪水汹涌而出,“林姝她……她是要逼死我啊!她让丫鬟拿着那些……那些污秽不堪的东西来念给我听!她这是要我的命啊!母亲不能不管!求您让我见见母亲!”
赵嬷嬷看着眼前状若疯癫、涕泪横流的林晚月,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更多的却是冰冷的现实。她用力抽回自己的衣袖,语气依旧平淡:“少奶奶,老奴说过了,老夫人需要静养。您的事……老奴会代为转达。您还是先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我要见母亲!今天见不到母亲,我就死在这里!”林晚月彻底崩溃,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放声痛哭,声音充满了绝望。
赵嬷嬷皱了皱眉,正要让粗使婆子将她架走,院内却传来了沈周氏低沉而疲惫的声音:
“让她进来。”
赵嬷嬷愣了一下,侧身让开。
林晚月如同听到了救赎的梵音,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静心斋院内。
院内,沈周氏披着一件外袍,站在廊下,面色沉静,眼神却锐利如刀,落在狼狈不堪的林晚月身上。
林晚月扑到沈周氏脚下,抱住她的腿,泣不成声:“母亲!您要为儿媳做主啊!林姝那个毒妇,她……她丧尽天良!她让丫鬟拿着她与夫君的……的床笫之事,写下来,念给儿媳听!她这是要诛我的心啊!母亲!这沈府还有没有规矩了!您再不管,下一个被她逼死的,就是儿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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