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山见状,再次展现其辩才与远见,他分析道:“邹大人所虑,自是稳妥。然则,刘吉如今锋芒毕露,徐溥、刘健等阁老亦对其不满久矣,朝中暗流涌动,反对刘吉者大有人在,绝非仅有二位大人。二位先行联合,竖起旗帜,实则是为其他观望者做出表率,亦是积聚力量。看似力弱,实则如同星星之火。只要二位大人互为犄角,稳固阵脚,他日必有更多受刘吉压迫的同道前来投效。届时,不再是二位独抗强权,而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清流力量,共同发声!退一万步,即便暂时无法扳倒刘吉,至少可令其有所忌惮,不敢再轻易对二位下手,这本身便是最大的保全!”
这番话,既指出了联合的可行性,又描绘了未来的希望,彻底打消了邹智的顾虑。
最终,张升与邹智达成共识,决定摒弃前嫌,暗中结盟,约定信息互通,共同进退,以此应对来自刘吉的潜在威胁。一条纤细却坚韧的抵抗阵线,便在柳青山这位年轻说客的推动下,于暗流汹涌的京城悄然结成。
消息传回小院,梁发知道,扳倒刘吉的棋盘上,他已经成功地落下了第一颗关键的棋子。接下来,便是耐心等待,并在必要时,为这颗棋子注入更强大的力量。
京城,西城那座隐秘的小院内,夜色如水,烛火摇曳。梁发将刚从柳青山处得来的消息细细消化,心中那块关于言官联合的石头算是稍稍落地。张升与邹智的醒悟与结盟,是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但绝非终点。刘吉这棵大树盘根错节,仅靠两位势单力薄的言官,即便互为犄角,也难保万全,更遑论将其扳倒。下一步,需要将更多潜在的力量串联起来,形成一张足以撼动根基的大网。
他的目光,投向了另一位以刚直敢言着称的御史——姜绾。此人上次为刘通判仗义执言,是值得争取的关键人物。
几日后的黄昏,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御史姜绾府邸的后门。一道身影迅速下车,闪入门内,正是经过易容、扮作中年文士模样的梁发。他被姜府的心腹老仆引至一间书房,此处门窗紧闭,帘幕低垂,仅有一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姜绾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忧国忧民的郁结之色。他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访客,眼中带着审视与疑惑:“阁下深夜到访,声称有要事相商,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梁发拱手,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清晰:“姜大人,我乃柳承彦后人柳如烟之夫梁发,在下此来,非为别事,乃是为大人,以及如张升、邹智、刘文远诸位大人的身家性命而来。”
“性命?”姜绾眉头紧锁,面色一沉,“阁下何出此言?姜某为官清正,俯仰无愧,何来性命之忧?”
梁发微微一笑,那笑容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有些高深莫测:“大人清廉,朝野共知。然则,树欲静而风不止。刘吉屡次拉拢大人未果,以他的心性,岂能容得下眼中钉、肉中刺长久立于朝堂?如今他权势滔天,排除异己之心日益炽盛。张升、邹智二位大人因拒绝其拉拢,已深感危机,近日已然暗中联合,约定互为声援,共抗刘吉,以求自保。大人您处境与他们一般无二,岂能独善其身?若刘吉发难,诸位若仍是一盘散沙,只怕会被其逐一击破,到时罢官去职恐是轻的,构陷下狱、甚至牵连家族亦非不可能!”
他这番话,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姜绾心上。姜绾并非没有此虑,只是身为言官,自有其风骨与侥幸,此刻被梁发赤裸裸地揭开,脸色不禁变了几变。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张、邹二位……果真已联手?”
“千真万确。”梁发肯定道,“此乃他们亲口所言,亦是无奈之下,保全自身、以抗强权的明智之举。”
姜绾在书房内踱了几步,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他忽然停下,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语气带着几分振奋:“若张、邹二位大人果真愿意联手,那确是好事!我等三人合力,在朝堂之上互相呼应,刘吉再想动我们,确实要掂量掂量。”但他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忧心忡忡道:“只是……刘吉势大,党羽遍布朝野,更有圣眷在身。仅凭我等几个言官,纵使合力,恐怕也难撼其分毫,最多只能令他暂缓动手,难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顿了顿,看向梁发,眼中闪烁着思虑的光芒:“若能说动徐溥阁老与刘健阁老……此事或可大有可为!徐、刘二位阁老,德高望重,乃朝廷柱石。刘吉近年来屡次抢功诿过,打压二位阁老,他们早已心生不满,只是碍于刘吉势大,暂隐锋芒。若他们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登高一呼,以其在朝中的影响力,必能汇聚更多力量,给予刘吉致命一击!如此,方可保万无一失!”
提到徐溥和刘健,姜绾的语气充满了敬重与期望,这二位是清流官员心中的标杆。
“可惜啊,”姜绾叹了口气,面露难色,“我虽知此理,但苦于没有确凿的、能一举扳倒刘吉的罪证!空口无凭,如何能说动徐、刘二位阁老?尤其是刘健大人,为人最是正直,也最重证据,若无铁证,他绝不会轻易对同僚发难,以免被人诟病为党争。若我等能掌握刘吉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铁证,交予刘健大人,以他的性情,一旦确认属实,即便刘吉发难,他也定会仗义执言,绝不会坐视忠良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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