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下的日子,在忙碌与暗涌中悄然流逝。纪刚负责的流民安置点已初具规模,开垦出的田地里秧苗泛着新绿,新搭建的屋舍虽简陋,却也为流离失所的人们提供了遮风避雨之所。那十一位由黛绮丝招揽来的江湖豪士,在各自岗位上发挥着作用,尤其是李虎、王威、谢彦几人,更是逐渐显露出过人的能力,成为了纪刚的得力臂助。
这日,殷梨亭正在与纪刚商议如何进一步加固营地的防卫,以及规划通往丹江口方向的路径,以便日后与外界连通。黛绮丝也在场,她虽深居简出,但对具体事务的见解往往一针见血,殷梨亭有时也会征询她的意见。
正说话间,站在沙盘旁的黛绮丝忽然脸色一白,掩住口,一阵抑制不住的干呕感涌了上来。她强自忍耐,却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引得殷梨亭和纪刚都看了过来。
“黛姑娘,你没事吧?”纪刚关切地问道。他虽觉这女子来历神秘,但见她行事稳妥,又得殷梨亭看重,倒也客气。
殷梨亭心头却是猛地一跳,一个念头闪过。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扶住黛绮丝微微颤抖的手臂,对纪刚道:“大哥,你先按方才商议的去安排,黛姑娘怕是有些不适,我送她回去歇息。”
纪刚不疑有他,点头应下。
殷梨亭扶着黛绮丝回到她居住的小院,立刻遣人去请山下一位信得过的老郎中。等待的时间里,黛绮丝靠在榻上,面色苍白,眼神中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惊慌,有无措,也有一丝……隐约的期盼?
老郎中很快便至,屏息凝神诊脉片刻后,他捋着胡须,对殷梨亭拱手道:“恭喜殷六侠,这位夫人是喜脉,已近两月了。只是胎气略有浮动,需好生静养,切勿劳神动气。”
尽管有所预感,但听到确切诊断,殷梨亭和黛绮丝还是同时一震。
“有劳先生了。”殷梨亭稳住心神,付了诊金,亲自将老郎中送出门,又仔细叮嘱此事暂勿外传。
返回屋内,只见黛绮丝的手轻轻覆在小腹上,眼神怔忪,泫然欲泣。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是她与韩千叶血脉的延续,是在那场血腥背叛之后,上天赐予她的最珍贵的礼物,却也让她此刻的处境变得更加微妙和脆弱。
“这是喜事,黛绮丝。”殷梨亭温声道,语气带着安抚,“千叶兄在天之灵,亦会欣慰。”
黛绮丝抬头看他,眼中水光潋滟,低声道:“主上,我……”她此刻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紫衫龙王,只是一个彷徨无依的孕妇。
“安心在此住下,武当便是你的后盾。一切,等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殷梨亭的话语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在这乱世,能有武当山这片净土作为庇护,对于此刻的她而言,是难以想象的安全感。她轻轻点头,将所有的忧虑与未来的迷茫暂且压下。
然而,这一幕却被前来寻殷梨亭的纪晓芙看在了眼里。她本是见丈夫久未归家,特意炖了汤水送来,却远远瞧见殷梨亭扶着黛绮丝回院,又见郎中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心中的疑云顿时浓得化不开。
待到殷梨亭回家,纪晓芙强作镇定,旁敲侧击地问起黛绮丝的情况。殷梨亭只推说是旧疾复发,需要静养。可纪晓芙看着丈夫那略显闪烁的眼神和黛绮丝那绝色容颜、以及近日来丈夫频繁出入那小院的情形,再加上今日的“呕吐不适”,一个让她心碎的可能性在脑海中不断滋生——莫非,梨亭他与那黛姑娘……
接下来的几日,纪晓芙明显沉默了许多,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愁。殷梨亭何等敏锐,自然察觉到了妻子的异样。他深知,若再隐瞒下去,不仅伤夫妻情分,更可能因误会而横生枝节。
这夜,他握着纪晓芙的手,在灯下坦诚布公。
“晓芙,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真相。”殷梨亭神色郑重,“黛绮丝的身份,并非寻常故人之后。她便是昔日明教四大法王之首,紫衫龙王。”
“紫衫龙王?”纪晓芙惊得掩住了口,明教法王的名头,在江湖上可是如雷贯耳。
“不错。她与她夫君韩千叶遭奸人范遥陷害,几乎殒命。我救下她时,韩千叶已伤重不治。她身负血海深仇,又怀了韩千叶的遗腹子,无处可去,我才将她安置在此。之前隐瞒,实因她身份敏感,一旦泄露,恐为武当招来弥天大祸,尤其是来自明教和元廷的麻烦。”殷梨亭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只隐去了自己招揽明教旧部、意图积蓄力量的核心目的,并非不信任妻子,而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纪晓芙听完,心中翻腾不已。原来那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显赫而悲惨的过往。自己之前的猜忌和醋意,此刻想来是多么可笑。她看着丈夫清澈坦荡的眼神,心中疑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怜悯与责任感。
“梨亭,我明白了。”纪晓芙反握住丈夫的手,语气坚定,“你放心,此事我定会守口如瓶。黛……黛姐姐她孤身一人,怀有身孕着实不易,日后我多去陪陪她,照顾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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