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张秀顿了顿,“由我亲守。”
众将闻言皆惊。南门虽非主攻方向,但也是城池要害。
分派已毕,张秀最后道:“今夜起,实行战时管制。城中青壮编入民勇,负责运输、救护、修补城墙。老弱妇孺集中安置于城中心,每日口粮定额发放。有敢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者——斩。有敢私通敌军、图谋不轨者——斩。有临阵脱逃、畏敌不前者——斩。”
三个“斩”字,字字千钧。
“但,”他语气稍缓,“凡奋勇杀敌者,不论军民,战后论功行赏,土地钱帛不吝。凡负伤者,全力救治。凡战死者,厚恤其家。”
恩威并施,条理分明。
众将再无异议,齐声应诺:“愿随将军死守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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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黎明,战鼓擂响。
元军如潮水般涌向谷城。第一波攻势便是全力猛攻北门,数千步兵扛着云梯,在箭雨和投石机的掩护下冲向城墙。
城头,王佐赤膊上阵,亲自操弩。床弩的巨箭破空而出,将一架云梯连同梯上十余名元兵射穿。滚油倾泻而下,惨叫声响彻战场。礌石如雨,砸在冲锋的队列中,血肉横飞。
第一天,元军攻城七次,皆被击退。城下尸积如山。
第二天,脱脱调来攻城锤和冲车。张秀早有准备,命人从城头垂下铁索钩镰,将冲车勾住,浇上火油点燃。三辆冲车化为火炬,攻城锤被城头抛下的巨石砸毁。
第三天,元军改变策略,四面齐攻。张秀亲守南门,长剑出鞘,连斩七名登城敌兵。血染战袍,他屹立城头不动,楚军士气大振。
第七天,元军挖掘地道。张秀命人在城内挖掘深沟,以陶瓮贴地监听,发现一处便灌入烟熏火攻,地道中的元军尽数窒息。
第十五天,谷城依旧屹立。
脱脱在中军帐中焦躁不安。二十万大军顿兵小城半月,伤亡已逾两万,而谷城却如铁打的一般。更让他担忧的是,探马回报,胡强的援军已至百里之外,王化一的水师开始袭扰汉水粮道。
“太师,不如……”副将欲言又止。
“不如什么?退兵?”脱脱冷笑,“此时退兵,军心尽失,殷梨亭必率军追击,我军将一溃千里。”
他望向谷城,眼中闪过狠厉:“传令,明日开始,昼夜不停,轮番攻城。本太师倒要看看,他张秀是不是铁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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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城内,压力与日俱增。
城墙多处破损,虽及时修补,但守军伤亡已近三成。箭矢消耗过半,滚木礌石所剩无几。更可怕的是疲惫——连续半个月的高强度守城,将士们眼窝深陷,许多人站着都能睡着。
这天深夜,张秀巡视城防。走到北门时,看见几个年轻士卒蜷在墙根下,抱着长矛打盹。他们脸上还带着稚气,最大的不过十八九岁。
张秀停下脚步,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盖在他们身上。
“将军……”王佐跟在一旁,欲言又止。
“让他们睡会儿。”张秀低声道,“明日还有恶战。”
两人登上城头,望向城外连营十里的元军灯火。火光映照下,张秀的脸显得格外消瘦,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明。
“将军,我们能守到援军来吗?”王佐终于问出了所有人心中最大的疑问。
张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城外:“你看元军营寨,灯火虽众,但巡防已不如初时严密。他们的箭矢攻势,这两日也减弱了。”
他转过身,看着王佐:“脱脱比我们更急。二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粮草如山,久攻不下,士气已堕。而我军——”他顿了顿,“虽然疲惫,但军心未乱,粮草尚足,城墙虽破但根基未损。”
“更重要的是,”张秀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我们每多守一天,胡强将军就近一天,王化一将军对元军粮道的威胁就大一分。脱脱拖不起。”
王佐深吸一口气:“末将明白了。”
“传令下去,”张秀道,“从明日起,实行轮休制。守城将士分作三班,每四个时辰一换。另从民勇中挑选敢战者,补充各营缺额。”
他望向西南方向,那里是武当山,也是殷梨亭所在的方向:“我们不需要击败二十万元军,只需要守住这座城。守到援军到来,守到脱脱不得不退——就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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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过去。
谷城攻防战进入第二个月时,已经惨烈到难以形容。城墙多处坍塌,守军以血肉之躯堵缺口。箭矢用尽,便拆屋取梁作滚木,砸碎锅釜为碎片。粮食开始短缺,张秀下令宰杀战马,自己与士卒同食马肉。
但谷城,依旧未破。
第五十五天,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
张秀正在南门指挥修补城墙,忽然听见远方传来隐约的号角声——那不是元军的号角。
他猛地转身,登上最高处了望台。
东方地平线上,一道黑线正在缓缓推进。旌旗招展,在细雨中依稀可见“胡”字大旗。与此同时,汉水方向传来震天的战鼓声,水师战船的帆影如云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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