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船,驶向了未知的远方。
那不是一艘普通的商船,而是一头被金钱和意志驱动的钢铁巨兽。船身像一头疲惫的巨兽,在浪涛中呻吟,每一块被盐分侵蚀的木板,都在诉说着大海的残酷。咸腥的风,混合着焦油和湿木头的味道,钻进鼻腔,成了这趟远航最初、也是最持久的记忆。
林清婉站在船尾,看着那片熟悉的、属于东方的海岸线,在视野中缓缓缩成一条模糊的青线,最终彻底消失在海天之间。她没有回头。她的医者之心,在“诊断”着这片无垠的蔚蓝。她能“看”到,洋流是它的血脉,风暴是它的呼吸,而那些深不见底的海沟,是它隐藏的、最深沉的“病灶”。
这个世界,比她想象的更大,也更复杂。
萧绝则站在船头,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镇国侯,也不是那个手握星辰之力的神明。他只是一个护送着自己珍宝的、警惕的旅人。海风吹动他束起的长发,他眯着眼,不是在欣赏风景,而是在聆听。聆听风的语言,解读浪的密码。这片陌生的海域,就是新的战场,充满了未知的敌人。
他们雇佣的这批水手,来自五湖四海,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只认钱,不认人。但即便如此,新的挑战,还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滋生。
挑战的源头,是这艘船的船长,一个名叫“独眼”的壮汉。他有一只海鸥般的、能穿透迷雾的眼睛,和一颗比礁石还硬的心。他拿了萧绝的钱,却从未真正将这两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东方面孔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他们只是两个有钱的、不谙世事的“肉票”。
船行至第七日,麻烦来了。
那天傍晚,海面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像一块巨大的、凝固的蓝色玻璃。没有风,帆无力地垂着,船速慢得像在爬。水手们开始焦躁不安,一些老水手,甚至开始偷偷地向海里抛洒食物,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祷词。
“独眼”船长找到了正在甲板上整理药材的林清婉,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夫人,”他粗声粗气地说道,那只独眼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扫过,“这海,‘生病’了。按我们这儿的规矩,得祭海。船上最干净的东西,就是你们这种没碰过血的女人。把你扔下去,海神爷一高兴,风就来了。”
林清婉没有抬头,只是将一株晒干的龙胆草,用麻绳仔细地捆好。她的动作,不紧不慢,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船长,”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你错了。”
“错?老子在海上混了三十年,会错?”独眼船长冷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胳膊。
一只手,比闪电还快,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是萧绝。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清婉的身边,眼神,像两块被海水浸泡了千年的黑曜石,没有半点温度。
“再动一下,我拧断你的脖子。”他的声音很轻,却让独眼船长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发寒。
“你……!”独眼船长又惊又怒,想抽回手,却发现那只手像一把铁钳,纹丝不动。
“病,不在海里。”林清婉站起身,终于抬起了头。她的目光,落在了独眼船长那只完好的眼睛上。那只眼睛里,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瞳孔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浑浊的黄色。
“病,在你身上。”她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头痛,尤其是下午,太阳一晒,就感觉像有根钉子,钉在太阳穴上?”林清婉一步步地逼近,“你是不是看东西,有时候会出现重影?尤其是看远处的帆影?你是不是……脾气越来越暴躁,一点就着?”
独眼船长的脸色,随着她每一句话,都变得苍白一分。这些症状,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以为是常年航海留下的老毛病,从未对人说过。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得了一种病,叫‘海怒症’。”林清婉的语气,充满了医者的权威,“你长期食用一种叫‘赤贝’的海产,那东西本身无毒,但如果你恰好喝了船上储存的、已经开始变质的淡水,两者结合,就会在肝脏里,产生一种慢性的毒素。这种毒素,会让你情绪失控,视觉错乱,最终……会让你在某个平静的午后,因为一个幻觉,亲手把这艘船,带进漩涡里。”
她顿了顿,从药箱里,取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这艘船,没有生病。生病的人,是你。而你,想用祭海的方式,杀死一个能治好你的医生。船长,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独眼船长彻底愣住了。他看着林清婉,看着她手中那根在夕阳下闪着寒光的银针,冷汗,从他的额头,一滴滴地滚落。他想起昨天,他确实因为一个幻觉,差点下令撞向一块根本不存在的礁石。
“我……我能治好你。”林清婉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但我的条件是,把船,安全地开到罗马。一根针,换你一船人的命,还有你的命。这笔买卖,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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