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的时光仿佛被青石板路和斑驳的白墙黛瓦凝固。
林薇的小推车轮碾过光滑的石板,发出咕噜噜的声响,与高跟鞋清脆的敲击应和着。
她走走停停,举着自拍杆,将镜头对准飞檐翘角、雕花木窗,还有路边竹筐里水灵灵的菱角和嫩藕。
“看,这就是江南水乡的味道!”她对着直播间笑语盈盈,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微光。
七拐八绕,循着空气中飘来的、越来越浓郁的骨头汤香气,她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口找到了那家传说中的馄饨铺子——陈记。
门脸极小,只摆着三四张褪色的八仙桌,灶台就支在门口,一口大铁锅里奶白色的骨头汤翻滚着,蒸汽氤氲。
一个系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的中年女人正麻利地包着馄饨,手指翻飞间,一只只白胖的元宝便落入竹匾。
“老板娘,来碗馄饨!”林薇脆生生地喊道,把小推车小心地停在铺子边不碍事的角落。
老板娘闻声抬头。她约莫五十出头,圆脸盘,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弯弯,透着江南女子的温婉。看到林薇的瞬间,她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惊艳,目光在她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发型和那身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时尚工装连体裤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化为热情的笑意:“好嘞!姑娘一个人?快请坐!”她利落地擦了擦一张空桌,“大碗小碗?虾仁鲜肉还是荠菜肉?”
“大碗的虾仁鲜肉!谢谢老板娘!”林薇放下自拍杆,调整角度对着自己和忙碌的灶台,“朋友们,传说中的临泽馄饨,终于找到了!看这汤色,奶白奶白的,香迷糊了!”
老板娘手脚麻利地将一小撮紫菜、虾皮、榨菜末放入粗瓷大碗,浇上一勺滚烫的骨汤,瞬间激发出咸鲜的香气。接着,她熟练地掀开另一口小锅的锅盖,里面翻滚着包好的馄饨。她用笊篱捞起白白胖胖的馄饨,沥了沥水,稳稳地倒入碗中。最后,撒上一小撮翠绿的葱花和几滴香油。
“姑娘,你的馄饨,小心烫!”老板娘将热气腾腾的大碗端到林薇面前,又贴心地拿来一个小碟子,里面是红亮的辣椒油和深褐色的香醋,“辣椒油自己熬的,醋也是我们本地米醋,香得很!”
林薇被这扑鼻的香气勾得食指大动。她先是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这碗艺术品:薄如绉纱的馄饨皮近乎透明,透出里面粉嫩的虾仁和肉馅,在奶白的汤里载沉载浮,葱花碧绿,香油点点。弹幕一片“深夜放毒!”“馋哭了!”“老板娘好手艺!”。
她顾不上烫,小心地舀起一个馄饨,嘟起红唇吹了吹,然后送入口中。牙齿轻轻咬破薄韧的皮,瞬间,鲜甜滚烫的汁水混合着弹牙的虾仁、鲜香的肉馅在口中爆开。那汤更是醇厚无比,带着骨髓的浓香,完美地烘托出馄饨的鲜美,毫无味精的浮夸感。
“唔!好好吃!”她忍不住眯起眼,满足地喟叹出声,对着镜头竖起大拇指,“皮薄馅大,汤鲜掉眉毛!名不虚传!老板娘,您这手艺绝了!”
老板娘正擦着灶台,闻言回过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吃就好!我们这馄饨啊,汤底是祖传的方子,筒子骨、老母鸡吊一夜,火候要足。馅儿更要新鲜,虾仁是清早河里捞的,肉是前腿肉,三分肥七分瘦,手工剁的才有嚼劲。”她语气里带着朴素的自豪。
“难怪这么鲜!”林薇又舀起一个馄饨,随口问道,“老板娘,您这铺子开了很多年了吧?看着就很有年头。”
“可不是嘛!”老板娘放下抹布,倚在灶台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我娘家姓陈,这铺子是我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少说也有百十年咯。以前啊,就在这渡口边上,专门给过河的船工和客人做碗热乎的。后来渡口挪了,铺子也搬进巷子里了。”她眼神有些悠远,仿佛看到了旧日渡口的繁忙景象。
“那您一直守着这铺子?”林薇好奇地问。
“是啊,”老板娘点点头,笑容里有种踏实的满足,“我男人走得早,就剩下我和这个铺子。以前也难,一个人拉扯孩子,又要顾铺子。多亏了街坊邻居帮衬,还有那些老主顾,认准了我这口汤。现在女儿大学毕业在城里工作了,日子好过多了。我就想着,把这老味道守住,让来来往往的人,都能吃上一碗热腾腾、舒舒服服的馄饨。”她的话语朴实无华,却像那碗里的热汤,熨帖人心。
林薇静静地听着,馄饨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眼前这位系着旧围裙、在灶台前忙碌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她的世界或许就在这方寸灶台之间,却充满了令人敬佩的坚韧与温暖。她守着祖传的味道,也守住了生活的希望和对他人的善意。这何尝不是一种“顺着道儿走”的智慧?
“老板娘,您真了不起。”林薇由衷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嗐,有啥了不起的,过日子呗。”老板娘爽朗地笑起来,摆摆手,“姑娘你慢慢吃,不够再加汤!”说着又去招呼刚进门的熟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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