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步走过来,那股子利落劲儿带起一阵风。她先是瞪了门卫一眼:“人家小姑娘干干净净的,能是坏人?”然后转向我,那爽朗的笑容立刻在脸上绽开,像秋日里饱满的石榴,“闺女,做直播的啊?行啊!拍吧拍吧!咱们这食堂,干净卫生管饱!就是没啥山珍海味,大锅菜,工人们吃得香就行!”她说话又快又脆,带着点本地方言的腔调,像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
【阿姨威武!气场两米八!】
【这阿姨好!一看就是爽快人!】
【哇!工地食堂掌勺人!这笑容太暖了!】
【薇薇快进去!大锅饭!想看!】
“谢谢阿姨!太感谢您了!”我连忙道谢,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赶紧拉着小拖车跟在她身后进了工地大门。门卫老张撇撇嘴,没再阻拦,只是嘟囔了一句:“花里胡哨的…”
工地内部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巨大的基坑如同大地的伤口,深不见底;裸露的钢筋骨架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如同巨兽嶙峋的肋骨;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工程机械轰鸣着,在泥泞和碎石间笨拙地移动;戴着黄色或白色安全帽的工人们蚂蚁般地在脚手架上、在基坑边缘、在堆积如山的建材旁忙碌着,汗水浸透了他们厚实的工装。空气里尘土的味道更浓了,混杂着机油和汗水的气息。
食堂位于工地相对僻静的一角,是几间用简易彩钢板搭成的长条形房子。门口的空地上,已经排起了不算长的队伍。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着,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饭盒,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劳作半日后的疲惫和期待。看到我拉着小拖车、举着自拍杆走进来,队伍里顿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好奇、惊讶、甚至有些直白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尤其在我那双丝袜包裹的腿和精致妆容上停留。几个年轻点的工人互相捅咕着,发出低低的笑声和议论。
“哎哟,这谁啊?走错地方了吧?”
“拍电影呢?穿这样来工地?”
“快看快看,那丝袜…啧啧,不怕刮了?”
“拉个那么闪的小车?装的啥宝贝?”
【哈哈哈,工人兄弟们懵了!】
【大型围观现场!薇薇稳住!】
【这反差感!绝了!精致VS粗粝!】
我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有点打鼓。直播间的弹幕更是刷得飞起。我赶紧对着镜头解释,声音放得更柔和:“大家看到了,这就是最真实的工地一角。环境确实比较艰苦,但正是这些劳动者们的汗水,才筑起了我们城市的筋骨。我现在在食堂门口,马上要开饭了,带大家看看咱们工地的伙食!”我把镜头转向排队的工人们和那简易的食堂窗口。
这时,刚才那位爽利的阿姨已经快步走进了食堂操作间。透过敞开的窗口,能看到里面蒸汽弥漫,几个同样穿着工装、系着围裙的帮厨正在忙碌地分装饭菜。阿姨的声音穿透嘈杂传出来:“都排好队!开饭了开饭了!今天有红烧肉炖土豆、蒜蓉小白菜、西红柿炒鸡蛋!管够!”
食物的香气,浓郁而实在的香气,混合着酱香、油香和蔬菜的清香,猛地从窗口汹涌而出,瞬间压过了工地的尘土味,像一只温暖的手,抚慰着每一个疲惫的胃和心灵。队伍立刻向前蠕动起来。
我拉着小拖车,尽量不引人注目地靠近窗口,想找个合适的位置拍摄。直播镜头对准了窗口内忙碌的景象:巨大的不锈钢盆里,油亮红润的红烧肉块和软糯的土豆堆成小山;翠绿的小白菜裹着晶莹的蒜蓉;金黄的炒鸡蛋点缀着鲜红的西红柿,色彩浓郁诱人。阿姨站在最前面,负责打主菜。她动作麻利得惊人,一勺下去,稳稳当当,分量十足。
【哇!这菜色!看着太有食欲了!】
【大锅菜就是香!隔着屏幕流口水!】
【阿姨手真稳!一点不抖!】
【这分量,看着就实在!良心食堂!】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工人们递上各式各样的饭盒——塑料的、不锈钢的、搪瓷掉漆的。阿姨一边大声地和相熟的工人开着玩笑,一边手下不停。她脸上始终挂着那种爽朗的笑容,眼睛亮亮的,仿佛这份重复枯燥的工作也充满了乐趣。
这时,队伍里一个头发花白、脊背微驼的大爷挪到了窗口前。他看起来六十多岁,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像被风沙侵蚀过的岩石,皮肤是长期日晒后的古铜色,安全帽下露出花白的鬓角。他穿着一件磨得发白的深蓝色工装,袖口和领口都洗得有些松懈了。他默默地把一个饭盒递进窗口。
那是一个老式的、长方体深不锈钢饭盒。盒身布满了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凹痕和划痕,边角处甚至有些变形,原本锃亮的金属表面早已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油腻腻的旧色,像一块饱经沧桑的金属疙瘩。它和旁边那些相对崭新或轻便的塑料饭盒形成了鲜明对比。
“老李头,今天又是你收尾啊?快着点!”阿姨的声音洪亮依旧,但语气里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熟稔和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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