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路军大营前,对峙已持续了十余日。
阿木尔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宿将,尽管士气低落,内外交困,但他将营寨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深挖壕沟,广设拒马,箭楼林立,巡逻队昼夜不息。他深知己方已是惊弓之鸟,绝不敢出营浪战,唯一的生路就是凭借工事死守,等待兀术王子突破青河口,或者……那虚无缥缈的五万援军。
桃源军几次试探性的佯攻,都被营中密集的箭雨和严密的防守击退,虽然造成了一些杀伤,但无法撼动其根本。强攻的代价,正如李清风所料,会非常惨重。
中军大帐内,气氛有些焦灼。
“主公!不能再等了!”刘莽按着腰刀,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兀术老儿正在后方拼命凑人,听说已经聚集了两三万牲口一样的牧民往这边赶!等他那五万人到了,我们就被动了!不如让我带陌刀营和重骑,硬冲他一阵!就算折损些人马,也比干耗着强!”
就连一向沉稳的陈到也面露忧色:“主公,阿木尔摆明了是要当缩头乌龟,耗到我军粮尽或援军抵达。时日一长,恐军中生变,或让青河口那边压力过大。”
赵平刚从前方巡视回来,补充道:“阿木尔营中似乎已经开始限量分配食物,但防守依然严密,没有露出破绽。”
众将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清风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李清风却坐在案后,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那是墨衡最新设计,送给他把玩的小玩意儿。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焦急,仿佛外面那两万敌军和即将到来的五万援军,都与他无关。
“急了?”他抬起眼皮,扫了众将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主公!”刘莽跺脚,“兵贵神速啊!”
“速?”李清风放下匕首,轻轻敲了敲桌面,“强攻之下,玉石俱焚,那是下下之策。我们的火药,珍贵的‘雷火’,是用来对付兀术主力,是用来一锤定音的,不是浪费在这座龟壳上的。”
“那难道就任由他这么耗着?”刘莽不解。
“耗?”李清风站起身,走到帐边,望向右路军大营的方向,目光深邃,“他耗得起吗?他的士气,他的粮草,他的……人心,还能耗多久?”
他转过身,看着帐内诸将:“阿木尔能约束军队,靠的是他往日的威望和严酷的军法。但你们要知道,恐惧和绝望,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在密闭的营寨里,尤其是在……当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同袍,生不如死的时候。”
荀岳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把握到了什么:“主公之意,还是在那万余俘虏身上?”
“不错。”李清风颔首,“之前让他们示众,只是第一步,是为了种下恐惧的种子。现在,是让这颗种子发芽的时候了。”
他沉声下令:“传令,从明日开始,每日从俘虏中挑选三百人,不必赤身,就穿着他们原来的破烂衣服,押送到阿木尔营前,弓箭射程之外。”
众将疑惑,不知此举何意。
李清风继续道:“然后,给他们工具,让他们在营前……挖掘。”
“挖掘?”刘莽一愣,“挖什么?壕沟?”
“不,”李清风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寒意,“挖坑。挖他们自己的……坟。”
帐内瞬间一静,连刘莽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告诉他们,降者,可活,可食,可得衣物。不降者,这坑,就是他们最终的归宿。每天三百人,当着阿木尔和他两万部下的面,让他们亲手为自己挖掘坟墓。挖完之后,愿意投降的,带到一边,给予饮食。宁死不降的……”
李清风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
“这……”陈到微微皱眉,“是否……有伤天和?”
李清风看向他,目光清澈而冷静:“陈将军,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将士的残忍。阿木尔营中两万人,若强攻,我军要死多少弟兄?若让他们等到援军,青河口又要多流多少血?此乃诛心之策,攻心为上。我要瓦解的,不是他们的营墙,而是他们抵抗的意志。”
他环视众人:“我们要让阿木尔的每一个士兵都看清楚,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毫无尊严!我们要让他们营中的恐惧,压过对阿木尔军法的恐惧!”
众将恍然,细想之下,只觉此计虽看似温和,实则狠辣至极,直指人心最脆弱之处。
“末将明白了!”赵平率先抱拳,“我这就去安排!”
次日,清晨。
阿木尔大营的守军如同往常一样警惕地注视着营外。然后,他们看到了令他们心神俱颤的一幕。
数百名他们熟悉的同袍,衣衫褴褛,面色枯槁,被桃源军士兵押解着,来到了营前一箭之地外。他们手中拿着简陋的木锹、铁镐。
然后,在营内两万双眼睛的注视下,这些俘虏开始默默地、机械地挖掘脚下的土地。泥土被翻起,一个个浅坑逐渐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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