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冰凉的雪花悠悠飘落,正好点在长崎素世小巧的鼻尖上,那份突如其来的湿冷让她浑身一个激灵,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
下雪了。又到了这个纯白的季节。
在经历了几天前那足以颠覆她世界观的坦白后,素世终究还是答应了爱音可以组乐队的请求。
但那仅仅是口头上的应允。要让她真正接受并重新踏入响町地方,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今年的圣诞节,东京相对于往年,显得有些冷清。
其实从几个月前涩谷万圣节那异常压抑的气氛就能看出端倪。战后的东京,确实没有了往年的生气。
以往这个时候,商业街上空循环播放当红少女乐队的《Jingle Bells》应该是欢快而响亮的,但今年却调低了音量,显得有气无力。
橱窗里的圣诞装饰虽然依旧精致,却少了那种能点燃人心的热闹氛围,连彩灯都闪烁得有些寂寞。
行人们裹紧了大衣,步履匆匆,脸上少有节日的喜悦,更多的是被严寒和生活催促的疲惫,随处可见的流浪汉更是城市明显的伤疤。
而今年的冬天,又格外的冷。
素世站在车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阵恍惚。周围鼎沸的人声、列车进站的广播、情侣间的低声笑语,此刻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抽离到了另一个世界。
此际,政治的暗流在城市的深处汹涌,而身形孱弱的女孩只是独自站在人潮的中央。
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行色匆匆,不慎重重地撞了她一下肩膀,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抱歉”。
由于心不在焉,素世本就没拿稳的手提包向下滑落。为了抓住包,她的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控制不住地就要向后跌倒。
“啊!”
“小心!”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即将倾倒的身体扶正。那灼热的温度透过厚厚的大衣传来,令素世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就想挣脱。
“怎么那么不小心?在人群中要看路啊。”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素世抬起头,视线越过对方粗呢的围巾,看到了那张让她毕生难忘的脸。
是“高松晃”,也就是“一之濑久雄”的脸。
一张与她记忆中那个酗酒颓废的父亲极其相似的长相。
然而,又完全不同。
与记忆中那个男人不同,眼前的“他”,身上没有任何颓丧的气息。那双眼睛里,除了残留着疯狂,更多的是一种能将人吸进去的深邃。强大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让素世的大脑阵阵发晕,险些昏厥过去。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竟让她产生了一种想要伸手触碰的念头。
“你……你现在是谁?”
“高松晃。”丰川清告平静地回答道,“当然,也可以是丰川清告。现在不是绘名。”
话音刚落,他的声音突然毫无征兆地变成了沙哑慵懒的女声:“soyo,又见面了。现在还是义父在主导身体,有什么你可以直接跟他说。”
这诡异的转换让素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不说话,只是迅速低下头,将脸埋进围巾里,一言不发,用长长的综法刘海遮住自己光洁额头下的眼睛,生怕与丰川清告对视。
不能看他……绝对不能看他……
她的内心在疯狂地尖叫。这个男人……是母亲曾经的恋人,是祥子的父亲,是把父亲取代了的恶魔,也是那个女人……表演着刚刚用如此温柔的语气提醒自己的“长辈”。
他和她是一切混乱的根源,是一切痛苦的集合体。看着他,就像直视深渊,她怕自己会被那双眼睛里的黑暗与力量彻底吞噬,更怕自己那点混杂着恨与依赖的斯德哥尔摩症状被他看穿。
丰川清告看着她那惊惧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他不再多言,只是伸出手,不容置喙地搂住了她纤细的肩膀,将她半个身子都带入自己怀中。
“走吧,我带你去见大家。”
“不……我自己……可以……”
素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避开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但她的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她的挣扎在那股强势的带领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旋即,她放弃了抵抗,身体变得绵软,只能任由丰川清告带着她,在拥挤的人潮中穿梭前行。
他的怀抱并不算温暖,隔着厚重的冬衣,却有一种干燥而坚实的感觉。素世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烟草、冷杉和不知名少女体香的复杂气味,这味道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被迫紧贴着他,半边脸颊几乎要埋进他粗呢的外套里。
为什么会这样呢?
终于,他们穿过了最拥挤的人群,来到了涩谷车站外,忠犬八公的雕像前。
雪下得更大了些,给忠诚的秋田犬雕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雕像前,站着三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引人注目的少女。
见到丰川清告拉着面色苍白的素世走过来,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钳工工装的灰发少女立刻上前一步,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纯粹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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