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志平冲出议事大厅时,夜风正卷着松涛掠过宫墙,吹得他道袍猎猎作响,衣袂翻飞间,露出内里紧绷的手腕。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一个念头——林镇岳阴狠嗜杀,尤其对女子手段卑劣,此刻掳走亲生女儿,定然没安好心。
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指尖按在剑柄上,冰凉的铁鞘贴着掌心,寒意顺着指缝漫上来,让纷乱的思绪稍定。
既有牌匾藏身的前车之鉴,众人的搜索愈发如履薄冰。赵志敬带着弟子们分片排查,连平日里无人问津的枯井都没放过,两名弟子腰系绳索垂下去,井底积着半尺深的黑泥,只捞出几只腐烂的木桶,回声在井中荡出空洞的呜咽。
西侧的茅厕向来是避忌之地,此刻也被翻查得底朝天。弟子们掩着口鼻,用长杆拨开秽物,青砖缝隙里只有蠕动的虫豸,连半片衣角都没瞧见。
尹志平亲自查看了藏经阁的夹层,那些堆叠如山的经卷被逐一挪开,露出后面斑驳的墙壁,指尖敲上去,只有沉闷的声响。
他又转到丹房,药柜里的瓶瓶罐罐被倒腾出来,连熬药的瓦罐都翻了底,药渣散在地上,混着艾草与硫磺的气味,依旧寻不到半分踪迹。
林镇岳敢在议事大厅横梁上潜伏,足见其胆大包天,偏好用“最危险即最安全”的险招。那么,他会把清若藏在哪里?
尹志平望着宫墙尽头那片浓如墨的黑暗,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这魔头就像钻进石缝的蛇,明明知道他就在宫里,却偏寻不到踪迹,仿佛融入了这重阳宫的阴影里,正蛰伏着等待下一次噬咬。
尹志平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夜风虽凉,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焦灼——每多耽搁一刻,清若便多一分危险,林镇岳极有可能利阴邪功法彻底逼出毒素。
他攥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强迫自己深呼吸。
不能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越是危急,越要沉住气。
重阳宫大小院落数十处,偏僻角落不在少数,但若论“最不可能有人去”,唯有一处——停尸房。
昨夜被残害的十六岁师妹就停放在那里,尸身乌青肿胀,肌肤下的血管呈紫黑色蔓延,像是蛛网缠满了四肢。
林镇岳渡过去的毒素霸道异常,白日里派去清理的弟子都不敢触碰,此刻搜查也只是匆匆一瞥,未见得足够仔细。
而这恰恰是林镇岳最可能藏身之处。尹志平太清楚这魔头的性子,专挑世人忌讳之地钻营,以常人的恐惧为掩护。
“跟紧我。”尹志平低声道,声音因克制而微微发紧。他提气掠出,道袍在夜色中划出残影,身后的弟子们握紧长剑,紧随其后,脚步声被刻意压到最低,只余下心跳撞在胸腔里的闷响。
赵志敬见尹志平神色凝重,脚步急向西北,心头立刻明了——定是发现了林镇岳的踪迹。这可是绝佳的立功机会,他哪肯落后?忙扬手招呼:“精锐弟子,跟我来!”
十余名手持长剑的弟子应声跟上,皆是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赵志敬刻意压着脚步,靴底碾过草叶只发出细碎轻响,衣袂扫过带露的草丛,溅起的水珠落地无声。
他紧盯着尹志平的背影,眼中闪过几分急切,又有几分不甘——此番若能擒住魔头,功劳绝不能全落在尹志平头上。
越靠近停尸房,空气中的血腥味便越发浓重,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那是烈火掌特有的气息。尹志平的心猛地一沉,脚下速度更快,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
停尸房是间低矮的石屋,没有窗,只一扇厚重的木门,此刻紧闭着。门前的石板上,隐约能看到几滴暗红色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
尹志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众人立刻分散开来,呈扇形围在门前,长剑半出鞘,寒光在夜色中闪烁。他缓缓靠近木门,将耳朵贴在门板上。
屋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难道自己猜错了?
就在尹志平迟疑的刹那,屋内突然传出“砰”的一声巨响,像是重物砸在地上,紧接着是木板碎裂的脆响!
“戒备!”尹志平厉声喝道。
话音未落,那扇厚重的木门竟从内被硬生生撞开,木屑纷飞如箭!弟子们早有准备,长剑急挥,将飞溅的木片尽数挡开,火星在剑刃上迸射。
一股滚烫的气浪随之涌出,带着浓烈的血腥与焦臭,熏得人几欲作呕。气浪中,一道红色身影如鬼魅般飘出,稳稳落在门前的空地上。
那人身形高大,身着一件猩红长袍,袍子上布满了黑紫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混着毒液。他头发散乱如草,脸上沟壑纵横,却泛着诡异的潮红,一双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如同饿狼盯着猎物。正是林镇岳!
他的目光扫过围上来的弟子,最后落在尹志平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狞笑:“好,好得很!王重阳的徒子徒孙里,竟还有你这般机警的人物。”
他显然没认出,眼前的全真道士,便是不久前在山下与他交手、假扮杨过的那人。那日尹志平口中含着一块鹅卵石,刻意改变了声线与身法,又有穿着黑衣蒙着面,再加上小龙女和李莫愁牵制,林镇岳根本无法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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