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座山岗,风势渐缓,草木气息里掺了些烟火气。尹志平勒住黑马,抬手解开脸上的黑布。
布料滑落的瞬间,山风扑在他脸上,带着几分凉意。
他长舒一口气,露出原本的面容——算不上顶尖俊朗,却也眉目分明,只是眉宇间还凝着几分复杂。
方才扮演杨过的紧绷感散去,他摸了摸脸颊,指尖沾着些微汗。
黑袍褪下,阳光落在发间,暖意漫上来,心里那点因伪装而生的滞涩,也随山风渐渐淡了。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触碰小龙女后背时的触感——那肌肤细腻如上好的暖玉,却因走火入魔的剧痛而微微颤抖,像寒风中瑟缩的蝶翼。
方才在山洞里,他离那梦寐以求的亲近不过咫尺之遥。只要他稍一俯身,只要他低语一句“龙儿,我想要你”,以小龙女此刻对“杨过”的全然信赖,绝不会有半分抗拒。
可他终究是停住了。
这个念头掠过心头,尹志平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他总觉得书中男子为红颜冲冠一怒是理所当然,甚至暗暗觉得,若换作自己遇上小龙女这般人物,怕是早已不顾一切。
可方才在山洞里,当他看见小龙女白衣上那抹刺目的暗红血痕,望见她强忍剧痛却依旧澄澈的眼眸时,心底那点蠢蠢欲动的欲望,竟像被晨露浇熄的火星,瞬间便凉透了。
“这才是对的。”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揉碎在马蹄声里。
从前的尹志平,活得像株依附高崖的菟丝子。初见小龙女时,他躲在重阳宫的银杏树下,看她一袭白衣从终南山的云雾里走来,衣袂翩跹如谪仙,那一刻,连呼吸都忘了如何吞吐。
那时的他,满心都是敬畏与渴求,却连抬头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在全真教里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影子,资质平平,性情怯懦,而小龙女是高悬九天的明月,他是地上微不足道的尘埃,云泥之别,何来奢望?
可现在不同了。穿越而来的灵魂带着另一个世界的平等意识,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那层名为“敬畏”的伪装,露出底下卑微到尘埃里的怯懦。
他忽然明白,想要走进一个女人的心,靠的从不是仰望时的卑躬屈膝,而是并肩时的平视。
就像山间的两棵松,根在地下紧紧相握,枝叶在风中轻轻触碰,却各自挺拔,谁也不必向谁折腰。
“若是方才趁她病弱纠缠,才真是把路走死了。”尹志平轻吁一口气,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影,眼底闪过一丝庆幸。
小龙女已经练了玉女心经的第八层,此刻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他若在此时放纵,与饮鸩止渴何异?不仅救不了她,反而会让她日后察觉时,对自己这个“杨过”生出难以磨灭的芥蒂。
更何况,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一场露水情缘,而是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让她看清自己——是尹志平,而非“杨过”的影子。
思绪流转间,杨过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尹志平勒住缰绳,黑马顺从地停下脚步,他俯身看向道旁一汪澄澈的山泉,水面映出他模糊轮廓,也映出他眼底复杂的光。
杨过爱小龙女吗?自然是爱的。可那份爱里掺杂的东西,太多太杂,像一杯兑了太多水的酒,初尝醇厚,细品却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想起系统传输的原着片段:杨过初入古墓时,不过是个孤苦伶仃的少年,满身尖刺,却在小龙女日复一日的照拂里,慢慢收起了棱角。
那时的小龙女于他,是师父,是亲人,是乱世里唯一能让他安心停靠的港湾。古墓岁月清苦,却纯粹得像一捧山雪,让他在冰冷的世间抓住了唯一的暖意。
直到那句“我要做过儿的妻子”脱口而出时,杨过才像从一场大梦里惊醒。那份深埋心底的依赖,终于发酵成了爱情。
可这转变并非坦途,尹志平甚至能想象出他无数个夜晚的辗转反侧——一遍遍告诉自己“谁都不如姑姑好”,真爱一个人需要反复的自我劝说吗?
与其说是坚定,不如说是自我催眠。毕竟,江湖路远,他遇到的女子,个个都有动人之处。
就说陆无双吧,跟着杨过一路打打闹闹,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早已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她会为杨过一句无意的夸奖偷偷红了耳根,会为怕惹他不快而悄悄收敛脾气。
可偏偏郭芙一出现,一切就变了。郭芙带着武氏兄弟击退李莫愁时那般风光,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杨过骨子里的自卑。
他看着郭芙身上那股“郭大侠之女”的骄傲,再看看自己粗布衣衫上的补丁,竟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连句道别都吝啬给予。
“说到底,还是不够爱啊。”尹志平掬起一捧山泉,冰凉的水顺着指缝滑落,让他清醒了几分,“若是真爱,又怎会因旁人的光芒而自惭形秽?”
当然,陆无双也有她的错。她太骄傲,总想着与杨过分出个高下,却不知杨过那点别扭性子,最吃“死缠烂打”那一套。若是她能像蛛儿对张无忌那般执着,未必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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