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昨日还在地里耕种,今日就可能被蒙古兵抢了粮食,明日又要被义军征去做苦力。
他们不懂什么天下大势,也不明白各方争斗的缘由,更不懂得如何自救,只能在苦难里熬着,盼着哪天能有口饱饭,能安稳睡上一觉,却连这样卑微的愿望,都难如登天。
“走,尹道长,我带你去营地里转转,让你看看咱们义军的‘家底’。”石擎山拍了拍尹志平的肩膀,拉起他就走。
尹志平跟着石擎山穿过营地,沿途看到的景象让他心中愈发沉重。
几名士兵正押着一群百姓往粮囤走去,百姓们个个面无血色,脚步踉跄,其中一个老婆婆怀里抱着一个饿得哇哇大哭的孩子,孩子的脸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哭声微弱得像小猫叫。
一名士兵不耐烦地推了老婆婆一把,老婆婆踉跄着摔倒在地,孩子也掉在了地上,哭得更凶了。可那士兵却理都不理,继续催促着其他百姓往前走。
“这些百姓是来干啥的?”尹志平连忙上前,扶起老婆婆,把孩子抱起来,轻声哄着。
石擎山尴尬不已,本来想带他看看起义军的家底,没想到却看到了这幅情景。
无奈叹了口气,道:“是附近村落的村民,家里断粮了,来求咱们给点粮食。今年收成不好,蒙古兵又抢了不少,他们实在活不下去了。”
“那为何不把粮食分些给他们?”尹志平皱着眉头,看着粮囤里堆积如山的粮食——虽然多是糙米和杂粮,可也足够这些百姓撑上一阵子。
“分不得啊。”石擎山无奈地摇了摇头,“咱们的粮食只够支撑半个月,若是分了给百姓,下次遇到蒙古兵,兄弟们只能饿着肚子上战场。再说,刘文彬说了,‘百姓是累赘,管得越多,麻烦越多’,周显更是说‘不如把他们送给蒙古人,还能换些盐和兵器’。秦将军虽想帮他们,可也没辙——军中缺粮,他总不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去打仗吧?”
尹志平抱着孩子,看着老婆婆感激又无助的眼神,心中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疼。他把自己口袋里的麦饼递给老婆婆,轻声道:“大娘,你先吃点东西,孩子也饿坏了。”
老婆婆接过麦饼,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对着尹志平连连作揖:“多谢道长,多谢道长……您真是活菩萨啊!”
尹志平看着老婆婆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掰着麦饼喂给孩子吃,孩子吃得狼吞虎咽,嘴角都沾满了饼屑。
他突然想起了王重阳祖师——当年祖师爷看到金国欺压百姓,生灵涂炭,便拉起抗金大旗,想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可他面对的何止是金国的铁骑?还有南宋朝廷的昏庸无能,地方豪强的勾结背叛,以及百姓们在长期压迫下的麻木。祖师爷拼了半生,最后也只能退守终南山,创立全真教,以武学济世。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祖师爷当年的艰辛,远比自己想象的更甚。他不仅要对抗外敌,还要对抗整个乱世的趋势——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能将人的初心吞噬,能将人的良知扭曲,能让百姓们在苦难中逐渐麻木,失去反抗的勇气。
在那些老百姓身上,他看到了一种无形的衰落——精神上,他们眼里没了光,对苦难只剩麻木,连叹息都透着无力;身体上,风吹日晒的粗糙皮肤、营养不良的干瘦身躯,都刻着生活的重压。
唯有牙牙学语的婴儿,还有围着破院追逐的孩子,眼里闪着未被磨去的朝气,笑声能短暂冲破沉闷。可尹志平心中发沉:等他们长大,见惯了兵荒马乱、苛捐杂税,终究还是会步父母的后尘,在苦难里慢慢耗去灵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尹志平突然明白了先天功的真谛,所谓先天功,并非只是一门厉害的武功,更是一种心境的修炼——以后天在乱世中的感悟,去重塑先天时纯粹的本心,不被贪婪所惑,不被强权所屈,始终保持着对百姓的怜悯,对正义的追求。
之前他得到了很多秘籍,苦修多日,武功却总在瓶颈,此刻豁然开朗间,一股温热气流自丹田缓缓升起,顺着经脉游走四肢百骸,右腿旧伤的隐痛竟渐渐消散,连周身气血都变得顺畅起来。
石擎山见他呆立原地,目光放空望着前方,伸手就要去拍他肩膀,却被殷乘风一把拉住。殷乘风对着他轻轻摇头,压低声音道:“尹道长这是在悟道,莫要惊扰。”石擎山虽不懂“悟道”是什么,却也知此事要紧,便收回手,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赵志敬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一惊,随即涌上几分警惕。他与尹志平虽暂时放下嫌隙共渡难关,可“全真教掌教”的位置,他从未放弃过。
如今尹志平竟能在乱世中悟道,若真让他的武功与心境再上一层,自己想争掌教之位,怕是更难有机会了。
尹志平虽目视前方,眼中却空无一物:“后天为用,先天为本;以意导气,以气养神;感悟天地,重塑灵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