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晨曦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划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里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却也混杂了一丝奶香和温暖的甜意。宋晓倩沉睡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舒展着疲惫而安稳的痕迹。她身侧的那个小小襁褓偶尔蠕动一下,发出细微的、小猫似的哼唧声。
高志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一瞬不瞬地流连在妻女脸上。他一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异常清亮,一种混杂着极致疲惫、巨大喜悦以及更深重责任的复杂情绪在他心底涌动。他伸出食指,极其轻柔地再次触碰女儿柔嫩到了极点的小手,那小小的手指立刻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包裹住他的指尖。一股汹涌的、几乎让他战栗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内心所有坚冰。
这是他高志豪的女儿。他和宋晓倩生命的延续。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极轻地敲响了。小李和另外两名核心技术人员探头进来,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和压抑不住的兴奋。高志豪立刻将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门外,轻轻带上门。
“高总,恭喜!”小李几人立刻低声道贺,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谢谢。”高志豪嘴角难以抑制地扬起,但随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在掌控中。”小李迅速汇报,声音压得更低,“昨晚反向追踪被我们彻底切断后,对方再没有新的动作。‘镜城’的入口波动也恢复了之前的隐匿状态,但根据您之前的指示,我们没再主动触碰。技术科这边,所有分析已按预案转入物理隔离终端,绝对安全。”
另一名技术员补充道:“高总,老刘那边已经把您要的档案调出来了,加密送到了技术科隔离区。另外,我们根据‘钥匙碎片’的思路,利用那一点高总您父亲旧账号的标识符特征进行拓展模拟,虽然还远不够生成有效通行证,但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规律……”
高志豪目光一凝:“说。”
“它的验证机制并非完全封闭,似乎……隐约与某些现实中的时间节点或事件存在极微弱的关联响应。比如,我们模拟到,在高建业副局长当年的警号被创建、以及……他殉职的那个时间点附近,‘镜城’对应节点的活跃度会有几乎无法察觉的峰值波动。对张岚警官相关标识符的模拟也有类似发现。”
高志豪沉默了片刻,眼神深邃:“镜像映射现实……甚至映射与之相关的生命痕迹。我父亲的,张阿姨的……他们把自己的罪证和受害者的印记,都做成了进入黑暗之门的刻度。”他语气冰冷,但攥紧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
“是的,高总。虽然这只是非常初步的推测,但这条路径很可能指向核心。”小李肯定道,随即又面露难色,“不过,我们现在掌握的数据碎片还是太少了,就像只有几个散点,无法描绘出完整的曲线。急需更多原始信息来填充模型。”
“我明白。”高志豪点头,“等晓倩情况稳定一些,我们就……”他话未说完,病房内传来一声婴儿清脆的啼哭。
高志豪立刻转身推门而入。宋晓倩已经被惊醒,正有些无措地试图安抚哭闹的女儿。高志豪快步上前,动作略显生疏却无比轻柔地将小女儿抱起,轻轻拍抚。小小的身体在他宽阔的怀抱里显得格外娇小,哭声竟真的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委屈的抽噎。
宋晓倩靠在枕头上,看着这一幕,眼中盈满温柔的笑意,轻声道:“她好像认得爸爸的声音。”
高志豪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他抱着女儿,在床边坐下,对宋晓倩低声道:“小李他们来汇报工作,就在外面。另外,老刘把档案送来了。”
宋晓倩眼中的柔软迅速被坚毅取代,她立刻想撑坐起来:“那我们……”
“不急在这一时。”高志豪轻轻按住她,“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休息。一切有我。”他将女儿小心翼翼放回她身边,“你和女儿,就是我必须赢的理由。而且,是赢到底。”
宋晓倩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深沉的爱意,终于放松下来,点了点头:“好。不过,有什么进展,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那不只是你的战斗,高志豪。”
“我保证。”高志豪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接下来的两天,医院病房成了高志豪临时的指挥所。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宋晓倩和女儿,但思维的触角早已通过绝对安全的内部通讯网络,与技术科的隔离区紧密相连。
他一边学着给女儿换尿布、喂奶,一边听着小李等人的实时汇报;一边扶着宋晓倩在走廊慢慢走动复健,一边在脑中梳理着父亲卷宗里那些被尘封的细节。
新生儿的到来,仿佛一道强光,照进了他一度被仇恨和执念充斥的内心。他变得更加冷静,也更加坚韧。他要赢,不仅要摧毁黑暗,更要为怀中的新生命夺取一个清朗干净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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