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未暗时，两个妇人带着自家孩子在季宴池家口撞了个正着。
“哟，这不是谢家嫂子吗？”方向蓉挎着个篮子，阴阳怪气地拉长声调，“这个点儿上人家季猎户家干啥呢？”
谢寡妇翻了个白眼，把手里握着的两个鸡蛋往身后藏了藏：“我干啥？你又来干啥？”
她故意挺了挺胸脯，“莫不是也想来拜师？”
两个妇人都看穿了彼此的心思，生怕对方的孩子抢了自家孩子拜师的机会，暗暗较上了劲。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活像两只掐架的母鸡。
而被她们拽着的两个熊孩子——林二宝和谢小虎，却偷偷交换了个眼神。
林二宝冲谢小虎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谢小虎则回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这俩可是村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其他孩子见了他俩都绕道走。平日里不是上树掏鸟蛋，就是往别人家水缸里扔蛤蟆，关系铁得很。
“我先来的，你让开！”
方向蓉撸起袖子就要去拍门，却被谢寡妇一个“野猪冲撞”用屁股顶开三丈远。
谢寡妇自己也被反作用力震得踉跄几步，差点表演个平地摔。她稳住身形后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拽住方向蓉的胳膊：“放你娘的屁！明明是我先到的！”
“.....”
两个妇人正吵得唾沫横飞，突然一声，季宴池家的木门猛地打开。男人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腰间别着的猎刀泛着寒光。
“两位嫂子，在我家门口吵什么？”季宴池阴沉着脸。
方向蓉和谢寡妇同时噎住，又同时开口：
“季猎户！我是来......”
“季猎户！我家孩子想......”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又同时往前挤：
“我家二宝最是机灵......”
“我家小虎天生就是打猎的料......”
方向蓉一肘子把谢寡妇挤开：“季猎户，您看我家二宝这身板......”
“呸！”谢寡妇不甘示弱，一脚踩在方向蓉的绣花鞋上，“就那豆芽菜似的身板？我家小虎......”
“哎哟！”方向蓉吃痛，反手就揪住谢寡妇的头发，“你个不要脸的......”
两个妇人顿时扭打成一团，发髻散了，衣裳乱了，活像两只斗鸡。
被晾在一旁的两个熊孩子倒是乐得看戏，谢小虎还偷偷从兜里掏出把南瓜子，分给林二宝一起吃。
季宴池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转身地甩上门。震落的三片树叶飘在两个妇人突然僵住的脸上。
“季猎户，您开开门啊...”
“季猎户，我们不吵了，您开开门...”
“......”
当林冬月牵着小祥走来时，只见两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正在疯狂拍门，而墙角两个熊孩子嗑的瓜子皮已经堆成了小山包。
小祥瞪圆眼睛：“娘，她们在师傅家门口干啥呢？”
林冬月摇摇头，也是一头雾水，“娘也不清楚......”
小家伙继续说：“娘，师傅好像不在家，她们敲那么响，都没人开门。”
“你师父可能出去了，咱们先回去吧，盐你明儿给他带过来。”林冬月说着，牵起小祥的手就要往转身往回走。
“哟！这不是小莞娘嘛！”谢寡妇突然扯着嗓子喊道，“这么晚了，你也来找季猎户啊？”
她故意把“这么晚”三个字咬得特别重，还冲方向蓉挤眉弄眼。
林冬月脚步一顿，心里暗叹一声。转身时脸上已经挂上了营业式微笑：“谢嫂子说笑了，我是来......”
话还没说完，方向蓉就讨好似的帮腔道：“我家二妹带小祥来看他师傅，怎么了？要你谢寡妇管？”
谢寡妇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这还是那个整天在背后说林冬月赔钱货的方向蓉吗？她揉了揉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
“哟呵？”谢寡妇阴阳怪气地拖长音调，“我说方氏，咋的，看你这二姑子会赚钱了，开始巴结上了？”
她故意做了个夸张的呕吐表情，“上个月也不知是谁，在河边洗衣时说什么克夫相来着？”
方向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哎哎哎，你这说的什么话......”
她心虚地偷瞄了眼林冬月，突然灵机一动，“我那明明说的是你！你看小虎他爹不就是...”
“你......”谢寡妇气得浑身发抖，抄起准备送礼的鸡蛋就要往方向蓉头上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刚嗑完南瓜子的谢小虎一个箭步冲上来，死死抱住他娘的胳膊：
“娘！吵架归吵架，别糟蹋鸡蛋啊！”小崽子急得直跺脚，“师傅不收礼，留着给我煎蛋吃也成啊！”
谢寡妇一愣，缓缓放下右手，是，这可是鸡蛋啊，砸了可惜了。
谢寡妇举着鸡蛋的手僵在半空，突然一个激灵——对啊！这可是鸡蛋啊！金贵的鸡蛋啊！她缓缓放下右手，嘴里还嘟囔着：“差点亏大发了...”
小祥拽了拽林冬月的袖子，仰着小脸悄声问：“娘，咱们走吗？”
林冬月点点头，“既然你师父不在......”
话还没说完，正竖着耳朵观察这边的方向蓉蹿了过来：“在的，在的，季猎户在屋里头呢！”
她笑得满脸褶子都挤成了一朵菊花，伸手就要去拉小祥，“小祥啊，你师父在家呢，你敲门儿他准开！”
谢寡妇也瞬间收起了那副要吃人的架势，变脸似的堆起笑容连连点头，“我们都亲眼见着，季猎户在屋里呢!”
她们二人都清楚，刚才那一通闹腾早把季猎户惹毛了，这会儿怕是敲破门也不会开。不过这孟小祥既然已经是他徒弟，徒弟来了总要给开门的吧？
小祥不知所措地望向林冬月，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犹豫。
林冬月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忍俊不禁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娘亲的首肯，小家伙这才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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