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之将装着生子丸的木盒轻轻塞进随身锦盒的夹层里,锦盒内壁铺着柔滑的绒布,恰好将木盒妥帖裹住,不晃也不硌。转身时,便见顾氏正倚在门框上,指尖轻轻抠着木框纹路,眼神里满是欲言又止的模样,连他转身都未曾察觉。他放轻脚步走上前,轻轻合上房门,门轴转动发出细微声响,才惊得顾氏回神。顾宴之对着妹妹无奈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宠溺:“方才在母亲面前,你倒敢替她说话,句句都帮着劝我,这会儿怎么反倒不吭声了?”
顾氏闻言,脸颊微微一热,迈步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桌上微凉的茶盏抿了一口,才慢吞吞轻声道:“我那不是怕母亲动气嘛,她也是盼着你好,怕你入了东宫受委屈。不过兄长,你心里当真愿意收下这生子丸吗?方才我看你蹙眉的模样,可不像是真心应允,倒像是勉强应下的。”
顾宴之在妹妹对面坐下,指尖轻轻摩挲着桌角的雕花纹路,木质温润,触感细腻。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桂树枝桠上,才缓缓开口:“母亲的心意,我自然懂。她是怕我入了东宫后无依无靠,在一众侧夫中站不住脚,子嗣便是最好的依仗,也是咱们国公府的底气。可我与殿下的情谊,并非靠这些外物维系的。”他抬眼看向窗外,晨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想起昨日太女眼底的真诚与笃定,语气里多了几分暖意,“殿下昨日说,待我如己,护我周全,这话绝非客套。她既这般待我,事事都为我着想,连婚仪细节都亲力亲为,我便信她。至于子嗣之事,强求不来,该来的总会来,何必用这般法子勉强。”
“可兄长,皇家不比寻常人家,规矩多,人心也杂。”顾氏放下茶盏,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指尖轻轻绞着裙摆,“前几日我去荣国府赴宴,听闻二姑娘嫁入裕王府三年,只因未曾诞下子嗣,平日里在府中处处受气,连带着荣国府的脸面都弱了几分,府里的下人都敢暗地里嚼舌根。母亲也是怕你落得那般境地,才这般费心准备生子丸。”
顾宴之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眼底满是笃定:“殿下不是裕王,东宫也不是裕王府。殿下掌东宫要务,向来通透明理,赏罚分明,从不会因子嗣苛责旁人。她若看重的是子嗣,便不会这般用心为我筹备婚仪,更不会说‘你的事于我而言不是琐事’这样的话。”他顿了顿,又看向妹妹,眼底带着几分释然,“这生子丸,我暂且收着,权当是了却母亲的心愿,让她安心。至于用不用,日后再说便是。我相信殿下,也信我们之间的情谊,足以支撑我在东宫立足,无需靠子嗣强求。”
顾氏看着兄长眼底的坚定,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她笑着点了点头:“兄长说得有理,想来太女殿下定不会负你。对了,前几日我闲着无事,绣了一方锦帕,上面绣了桂树与鸾鸟,正合你与殿下的婚典之意,寓意琴瑟和鸣,明日拿给你,你若觉得好,便带去东宫吧,也算我给你的贺礼。”
顾宴之闻言,脸上露出温润的笑意:“好啊,我倒要看看,我们家小丫头的绣技,如今精进了多少。”兄妹二人相视一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意,方才因生子丸而起的沉闷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屋内只剩下细碎的笑语,伴着窗外飘进来的淡淡桂香,格外惬意舒心。
次日清晨,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落在桌案的书卷上,泛着柔和的光晕。顾氏捧着一个素色锦盒,脚步轻快地兴冲冲来找顾宴之,裙摆上绣着的细碎兰草随动作轻晃,灵动可爱。刚进门,便将锦盒递到他面前,眼底满是期待与紧张:“兄长,你看我绣好的锦帕,昨日跟你说的桂树与鸾鸟,都绣在上面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顾宴之放下手中的书卷,指尖还残留着纸张的粗糙触感,他接过锦盒缓缓打开,盒内铺着淡粉绒布,一方月白锦帕静静躺在其中,素雅又精致。只见锦帕以月白为底,质地柔软顺滑,边角绣着几簇盛放的金桂,花瓣脉络清晰,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痕迹,似有暗香浮动;中间则是一对鸾鸟,一青一红,羽翼舒展,相互依偎着落在桂树枝桠间,神态灵动逼真,恰如他常穿的月白锦袍与太女的绯红宫装纹样呼应,寓意格外美好。
“绣得极好,配色清雅,针脚也稳,比去年你给母亲绣的寿帕,手艺又精进了不少。”顾宴之拿起锦帕,指尖轻轻拂过柔软的丝线,触感细腻温热,眼底泛起暖意,忽然想起一桩尘封的往事,便笑着对顾氏说:“说起鸾鸟纹样,我倒想起从前与殿下初识时的事。那时候殿下还未被册立为太女,只是公主身份,常乔装去国子监听学,我与她恰好分到同一处课业,坐邻座。有一次临摹古画,她选了一幅双鸾图,画中鸾鸟皆是青色,她却偏偏用绯红丝线,将其中一只鸾鸟的羽色改成了绯红,我当时还问她为何擅自改动古画,不合规矩。她却说‘纹样本是人心定,寓意相合便好,何必拘泥于旧例’。如今想来,倒像是早有预兆一般,恰合了我们今日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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