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裹挟着泥沙石块的浑浊激流,如同地狱伸出的巨舌,带着沛然莫御的吸力,瞬间吞噬了王进忠下坠的身体!
“噗通!”
一声闷响被震耳欲聋的泥石流轰鸣彻底掩盖。王进忠只觉得眼前一黑,冰冷刺骨、粘稠如浆的泥水瞬间灌满了他的口鼻耳道!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五脏六腑仿佛移位,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如同铁钳般扼住了他的喉咙!浑浊的泥浆包裹着他,疯狂地撕扯、翻滚、拖拽,力量大得惊人,完全不是人力可以抗衡!他就像一片被卷入漩涡的枯叶,身不由己地随着这毁灭性的洪流,朝着更深、更黑暗的未知深渊冲去!
意识在冰冷、窒息和剧痛的夹击下,如同风中的残烛,迅速黯淡、飘摇。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挣扎,手脚在粘稠的泥浆中徒劳地划动,试图抓住任何一点可以借力的东西。但除了冰冷滑腻的淤泥和棱角尖锐的石块,什么也抓不住。每一次试图抬头呼吸,换来的只是更多带着腐殖质腥臭味的泥水灌入。肺部火辣辣地灼痛,仿佛要炸开。耳边只剩下泥石流沉闷而狂暴的咆哮,如同大地愤怒的咆哮,要将他彻底碾碎、埋葬。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九十年前的伐木工人,还有张振豪、李俊杰…他们是否也经历了同样的绝望?被泥石流吞噬,被这无情的大山彻底抹去存在的痕迹?那本日志…那半张纸条…还有那三个静默悬浮的明黄…它们究竟是什么?是山神的惩罚?还是枉死者的怨念?陈海最后那句未写完的“带我们回…”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彻底淹没之际,一个更加诡异、更加冰冷的声音,穿透了泥石流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冰锥般刺入了他模糊的听觉!
那不是人声,不是风雨声,更不是泥石流的声音。
那是一种…无数人混合在一起的、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低语!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密密麻麻地钻进他的耳膜深处:
**“带…我…们…回…家…”**
**“…回…家…”**
**“…家…”**
声音带着浓重的、无法分辨具体地域的闽南语腔调,语调平板,毫无起伏,却蕴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怨毒和无尽的渴望!这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仿佛从四面八方、从包裹着他的冰冷泥浆里、从呼啸的狂风中、甚至从他自己的脑海深处,同时响起!层层叠叠,如同无数冤魂在齐声呼唤!
“带我们回家…”
这呼唤,与日志中陈海最后那被墨团掩盖的字迹,完美地契合!
王进忠残存的意识被这诡异的呼唤声刺激得猛地一震!是幻觉?还是…那些被埋藏在这片土地下近百年、无法安息的亡魂,真的在向他发出最后的祈愿?回家…他们想回哪个家?九十年的时光,沧海桑田,他们的家又在何处?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他混沌的脑海。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横向冲击力猛地撞在他的侧腰!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同时也将他狠狠撞离了泥石流的主干道!他的身体被一股浑浊的支流裹挟着,冲进了一处相对平缓、被巨大山岩环抱的狭窄回水湾。虽然水流依然湍急冰冷,但冲击力却骤然减小。
求生的欲望瞬间压倒了一切!王进忠爆发出最后一丝潜力,四肢疯狂地在泥水中划动,挣扎着将头探出水面!“噗哈——!”他大口地咳出灌入的泥水,贪婪地呼吸着冰冷潮湿的空气,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剧烈抽动。他死死抓住水湾边缘一块突出水面的、湿滑冰冷的岩石棱角,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濒死的壁虎般,一寸寸地将自己沉重的、沾满泥浆的身体拖离那致命的浊流。
他瘫倒在冰冷、布满碎石的浅滩上,浑身如同散了架,每一个关节都在呻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泥浆的腥臭。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脸上的污泥,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胸腹间的剧痛。他勉强睁开被泥水糊住的眼睛,视线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上方高耸的、黑黢黢的岩壁轮廓和漫天泼洒的雨幕。
小李和小陈呢?他们安全了吗?还是…也遭遇了不测?绝望和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右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可能是刚才在泥石流中被石块撞伤了。
就在这时,他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不是手电筒的光(他的手电早已在翻滚中不知所踪),也不是闪电的光芒。
那光亮,来自他侧前方不远处,紧贴着陡峭岩壁的地方。
在倾盆大雨中,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一点昏黄、摇曳的光晕,顽强地穿透雨幕,映照出一小片朦胧的区域。
王进忠的心猛地一跳!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光?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挣扎着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眯起眼睛,努力聚焦视线,朝着光亮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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