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冰雪与怨念凝聚而成的巨梳,裹挟着洞彻灵魂的寒意,缓缓压下。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天地倾覆般的、无可抗拒的威压。梳齿未至,陈文超已感觉自己的天灵盖仿佛被无形的冰山碾住,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意识几乎要在极致的寒冷与恐惧中粉碎。
手腕上,那缠绕的木符与黄纸爆发出最后一丝灼热,如同垂死星辰的最终闪光,拼命抵御着那毁灭性的梳理。但这微弱的抵抗,在那积累了百年的滔天怨念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呃啊——!”他发出濒死的呜咽,身体被无形的力量压得蜷缩,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刹那,他的目光绝望地扫过身前那只敞开的木匣,扫过匣中那把缠绕着枯黄发丝的残梳。
幻象中那双粗糙的手、虚假的温柔、冰冷的推搡、扯断的长发……还有老妪破碎的嘶喊:“她的东西!或许还在!”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绝境中迸发的火星,猛地炸亮!
他不知从何处榨取出最后一丝气力,被压垮的身体猛地向侧旁一滚,同时那只未被束缚的右手,如同扑食的毒蛇,凶狠地抓向木匣中的那把残梳!
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几乎要碎裂的木质梳背,以及那缕枯槁脆弱的发丝。
就在他手指合拢,将那把残梳死死攥入掌心的瞬间——
“嗡!!!!!!!!”
一声无法用耳朵接收、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极度尖锐狂怒的震爆,猛地炸开!
整个雪洞剧烈摇晃,冰屑石粉簌簌落下!堵在洞口的那个庞大的、苍白的怨灵形体,第一次出现了清晰无比的剧烈波动!那空无的面孔扭曲旋涡,疯狂舞动的发丝如同亿万根尖锐的毒刺,猛地向内收缩!
那柄即将梳落而下的冰雪巨梳,更是骤然僵滞在半空,梳齿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缠绕其上的、包括陈文超那缕黑发在内的所有发丝,都疯狂地飘动起来,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它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那维系它百年怨念、记录它死亡真相的“根源之物”,正被一个渺小的生者亵渎、触碰、甚至夺取!
那股原本冰冷沉凝的怨念,瞬间沸腾、狂躁、变得充满毁灭性的暴怒!
陈文超甚至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驱动着他!他借着那怨灵因暴怒而瞬间产生的力量凝滞,以及洞壁摇晃提供的短暂空隙,像一只受惊的鼬鼠,抱着那把残梳,连滚带爬地从那苍白巨影与洞壁之间那狭小的缝隙中,拼命向外挤去!
“嘶嘎——!!!”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混合着极致愤怒与某种尖锐痛苦的唿啸,紧贴着他的后背炸响!冰冷的气流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脊梁上,将他整个人如同破布袋般砸飞出去!
他重重摔在洞外的雪坡上,连续翻滚了十数米,才堪堪止住势头。一口腥甜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咙,被他强行咽下,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他不敢有丝毫停顿,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雪洞,手脚并用地向下疯狂爬行、翻滚。身后,是那雪洞方向传来的、天崩地裂般的轰鸣与那持续不断的、狂怒到极点的尖锐嘶鸣!仿佛整个山体都要因那怨灵的暴怒而崩塌!
风雪更疾,如同帮凶般抽打着他,阻碍着他逃亡的脚步。
也不知逃了多久,直到那恐怖的声响被风雪声和距离 partially 掩盖,直到他最后一丝力气耗尽,他才一头栽倒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凹陷里,浑身如同散架,只剩下剧烈到疼痛的喘息。
他颤抖着,艰难地摊开紧握的右手。
掌心躺着那把从雪洞中带出的残梳。
梳子比想象中更轻,木质腐朽,似乎一用力就会碎成齑粉。那几根残存的梳齿黝黑脆弱。而紧紧缠绕在其上的那一小缕枯黄长发,却在如此剧烈的逃亡中依旧死死缠绕着,仿佛已经与木梳融为一体。
此刻,这缕枯发正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冰冷的波动,与雪山深处那狂躁的怨念隐隐呼应。
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头皮上那几处冰冷的“缠魂丝”印记,也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却尖锐的刺痛感,仿佛被这把残梳所牵引、所唤醒。
它……能感应到这把梳子!
同样,这把梳子,似乎也在无形中加剧着“缠魂丝”的侵蚀!
这不是救赎!这是一个更可怕的诅咒!他窃来的不是希望,而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指向他自己的怨念信标!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水,浇灭了他刚刚劫后余生的些许庆幸。
就在这时,下方村落的方向,突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光芒,正艰难地、缓慢地向着山坡上移动!
还有人敢在夜晚上山?
陈文超的心中猛地生出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期待的希冀。是村民?他们听到动静上来查看了?他们……是来帮他的?
然而,当那火把光芒逐渐靠近,勉强照亮那些持火把者的面容时,那丝希冀瞬间冻结,碎裂,化为更深的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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