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布袋戏班从鹿掘沟回来的第三天,整个戏班已被一种无形的恐慌笼罩。那位在演出中喊出“阿弥陀佛”的年轻学员陈志雄,情况持续恶化,高烧不退,整日胡言乱语,偶尔清醒时却目光呆滞,仿佛灵魂已被抽空。
“不要过来!不要拉我!”志雄在病榻上突然尖叫,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是要推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水好冷...好多手...他们在抓我的脚!”
林美惠用湿毛巾擦拭志雄额头的冷汗,心疼地看着这个才十八岁的少年。他是戏班里最年轻的成员,充满热情和活力,如今却像个被玩坏的木偶,躺在床上瑟瑟发抖。
“爸,我们必须送他去医院。”美惠转头对站在门口的水源说。
水源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疲惫与忧虑。“已经请医生来看过了,说是惊吓过度,开了退烧药和镇静剂,但一点效果都没有。”
事实上,不只是志雄,戏班里的其他成员也陆续出现了不适。老乐师阿土伯回家后一直抱怨关节疼痛,说是像被冷水浸泡过一样;操偶师志成则开始失眠,一闭眼就看见那些苍白的面孔;就连水源自己,也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转身却又空无一物。
“这不是普通的病。”戏班里最年长的道具师傅阿海伯低声说,他经历过日治时期,听过许多鹿掘沟的传说,“我看,是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美惠开门一看,是志雄的母亲陈太太,她面色焦急,眼里含着泪。
“我儿子呢?他怎么了?”陈太太冲进屋内,看到病床上的志雄,顿时哭出声来,“我就说不要去那种地方演出!你们偏不听!”
水源愧疚地低下头。“陈太太,真的很抱歉,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
“没想到?”陈太太激动地说,“全镇的人都知道鹿掘沟不干净!你们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吗?”
志雄突然又从床上坐起,双眼圆睁,指着空无一物的墙角:“他们来了!穿军装的...还有那个戴眼镜的...他说戏还没演完...”
陈太太吓得后退一步,紧紧抓住美惠的手。“他在说什么?什么穿军装的?”
美惠与水源于心不忍地对视一眼,终于将鹿掘沟那晚的诡异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太太。当听到戏台旁有穿日式军服的亡灵,还有那桌无声的麻将,陈太太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是...是那些日本兵...”她颤抖着说,“我祖母说过,战争结束时,有一队日本军官在鹿掘沟集体自杀,不愿向美军投降...后来沟里就经常出事...”
水源感到一阵寒意。“为什么当地人不早说?”
“谁敢提?”陈太太压低声音,“那些亡灵很凶的,以前有人想超度他们,结果自己反而遭殃。后来大家在沟边立了阿弥陀佛碑,才稍微平静些...你们倒好,自己去招惹他们!”
正当众人交谈时,躺在床上的志雄突然发出不似人类的声音,一种低沉而扭曲的嗓音从他喉咙里挤出:
“戏...还没结束...我们要看完全本...”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明明是大白天,却昏暗得像傍晚。志雄的眼睛翻白,身体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
“离开我儿子的身体!”陈太太哭喊着扑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撞在墙上。
水源和美惠连忙扶起她,三人惊恐地看着志雄的身体缓缓从床上浮起,悬在半空中。
“班主...答应过的...戏要演完...”那扭曲的声音再次从志雄口中发出。
“什么戏?你们到底要什么?”水源鼓起勇气问道。
志雄的头颅机械地转向水源,翻白的眼睛似乎直视他的灵魂。“关云长...走麦城...我们要看关云长败走麦城...”
美惠倒吸一口冷气。《走麦城》是布袋戏中极少演出的剧目,因为它讲述的是关羽败亡的故事,对以关羽为戏神的布袋戏班而言,演这出戏被视为不祥,甚至是一种亵渎。
“不可能!”水源脱口而出,“我们不能演《走麦城》!”
志雄的脸上浮现出不似人类的狰狞笑容。“不演...他就代替关羽...受死...”
话音刚落,志雄的身体猛地摔回床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彻底失去意识。房间的温度恢复正常,但恐惧已深深植入每个人心中。
“怎么办?他们要杀了我儿子!”陈太太泣不成声。
水源面色凝重地看着昏迷的志雄,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些亡灵不只想看戏,他们想要的是重演历史上的败亡与死亡,从中汲取某种黑暗的力量或满足某种扭曲的执念。
“我们先请人来看看。”水源最终说,“我知道一位师父,专门处理这种事。”
当天下午,水源和美惠带着礼物,拜访了住在镇郊的法师陈清海。陈法师年近七十,在当地以处理灵异事件闻名。当他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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