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镇的宁静,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陈小鱼紧绷的神经上。每天清晨,他依旧会拖着那条没好利索的腿,拎着那根老柳头送的、磨得光滑的竹钓竿,坐到河边那块属于他的大青石上。钓鱼,成了他最好的伪装,也是他感知这片水域、这个小镇脉搏的唯一方式。河水依旧平静,但自从那场突如其来的环保检查后,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躁。镇干部们开会勤了,小酒馆里关于“上面要来真格的”议论也多了起来。
陈小鱼乐得清静。他像一块真正的石头,沉默地观察,谨慎地收集着信息。老柳头依旧是他的主要信息来源,这老头似乎把陈小鱼当成了忘年交,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
“听说没?”这天,老柳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鱼竿搁在一边,“上游黑水湾那边,前晚上闹鬼了!”
陈小鱼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闹鬼?柳叔,这都啥年代了。”
“嘿,你小子别不信!”老柳头瞪眼,“开拖拉机的老李头说的!他半夜拉货回来,看见黑水湾那边有船灯,一闪一闪,没马达声,像鬼火!还有人影晃荡!第二天一早,河滩上多了好些个黑塑料袋,里面……啧啧,说是些瓶瓶罐罐,味道冲鼻子!”
黑水湾?陈小鱼记得,那是柳林河上游一处更加荒僻的河湾,靠近县界,岸陡林密,几乎没人去。瓶瓶罐罐?味道冲鼻子?他的心猛地一沉。这可不像是闹鬼,更像是……非法排污!
“后来呢?”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听稀奇。
“后来?镇里派人去看了,说是些废弃的化工原料桶,不知道哪个天杀的黑心贼偷倒的!已经拉走处理了。叫我们别瞎传,影响不好。”老柳头撇撇嘴,“影响不好?我看是心里有鬼!”
陈小鱼不再说话,目光投向河流上游的方向。黑水湾……偷倒化工废料……这仅仅是孤立事件,还是与光河上游那片“不太平”的开发区域有关?柳林河是光河的支流,如果上游持续污染,光河下游的治理成果迟早付诸东流。他这条“沉底鱼”,似乎无意中又撞到了更大的暗流。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必须去黑水湾看看!但腿伤未愈,独自前往荒僻之地风险太大,而且容易暴露。
正当他踌躇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帮手”出现了。
这天下午,他正坐在旅社门口晒太阳,一个穿着花里胡哨冲锋衣、背着巨大登山包、气喘吁吁的胖年轻人,拿着手机导航,东张西望地停在了“迎宾旅社”门口。
“老、老板!还有房吗?单间!”年轻人抹了把汗,嗓门洪亮。
陈小鱼抬眼一看,乐了。这哥们他有点印象,是前几天在河边遇见过的一个“发烧级”钓友,当时拿着价值不菲的路亚竿,对着柳林河里那些小鲫鱼较劲,还跟老柳头争论台钓和路亚哪种更“高级”,被老柳头一句“鱼都不吃你那假饵,高级个屁”怼得哑口无言。没想到他也住到这来了。
胡大姐闻声出来,打量了一下年轻人:“有房!不过就剩二楼拐角那间小的了,没窗户,便宜。”
“没事没事!有瓦遮头就行!”年轻人爽快地付钱,然后目光落到陈小鱼身上,眼睛一亮,“哎!哥们!是你啊!河边那钓友!缘分啊!我叫马俊,玩路亚的,叫我马胖就行!” 他热情地伸出手。
陈小鱼只好跟他握了握手,报了个假名:“陈默。” 他本能地对这种过分热情且咋咋呼呼的人保持距离。
但这马胖是个自来熟,放下行李就凑过来,掏出一包好烟递上:“陈哥,这地方鱼情咋样啊?我看你天天坐那儿,肯定有门道!指点指点小弟?”
陈小鱼摆摆手表示不抽烟,淡淡地说:“没什么门道,瞎钓。”
马胖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起来:“唉,我是从省城来的,听说这边自然环境好,水质不错,想来搞点野外拍摄,顺便路亚一把巨物!谁知道净是小猫鱼!不过……”他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我昨晚用无人机航拍,你猜我拍到啥了?”
陈小鱼心中一动,看向他。
马胖得意地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看!上游那边,有个湾子,晚上有光!还有个小码头!看着挺隐蔽的!”
视频是夜间红外模式拍摄的,画面有些模糊,但能清晰看到上游黑水湾方向,靠近对岸峭壁下,有一个简易的木质栈桥伸入水中,旁边似乎还停靠着一条小船。栈桥附近有微弱的光源,但看不清具体活动。
“怎么样?刺激吧?我觉得那地方肯定有巨物!或者……有啥秘密!”马胖挤眉弄眼。
陈小鱼的心脏狂跳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马胖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他的无人机,或许能帮上大忙!
他沉吟片刻,故意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那地方……听说不太平,前阵子好像还有人倒垃圾。”
“越是不太平越有料啊!”马胖更兴奋了,“陈哥,我看你是个沉稳人,要不……明天一早,咱俩搭个伴,去探探?我飞无人机,你负责岸上警戒?万一真有巨物,咱俩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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