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的清晨,呵出的气在空气中能停留好一会儿才散。陈小鱼走到巷口时,老董正用毛巾擦拭后视镜上的薄霜——昨夜气温已降至零下,虽未结冰,但霜已很重了。
“今儿带你去青龙山水库,”老董拉开车门,车里空调已经开了有一阵子,暖烘烘的,“这节气,大鱼该往深水扎堆了,正是守大物的好时候。”
车子驶出城区时,东边天空才刚泛出鱼肚白。路旁田埂上的枯草挂着白霜,远处池塘的水面蒙着一层薄雾,缓缓流动着。老董摇下车窗,清冽的空气涌进来,带着种冬天特有的、干爽的寒意。
“霜重了,”老董吸了吸鼻子,“水温和气温差大,早上鱼不爱动。得等太阳出来,把表层水晒暖些。”
一个半小时后,水库在晨雾中露出轮廓。水面开阔,远处山峦的倒影在平静的水面上微微晃动。已有七八辆车停在坝上,钓友们正从后备箱搬装备。
“这地儿冬天出大鲤鱼,”老董停好车,指着远处一片铧尖,“那儿水深,底下有沟,是鱼道。夏天水肥,这会儿该清了,正好钓。”
今天的装备明显“重型”了许多。老董拿出两支五米四的长节竿,竿身黑沉,握把处缠着防滑带。线轮是中型旋压轮,老董特意检查了泄力的顺滑度。“水库深,鱼有劲,竿子得硬挺,轮子得出线顺。”
主线用的是3.5号,子线2.0,钩子是八号伊势尼。浮漂选了一支长脚长尾的大物漂,吃铅足有4克。“水库有风,漂小了站不住;水也深,漂小了信号传递慢。”老董解释着,一边熟练地组装线组。
开饵是重头戏。老董从保温箱里取出几个袋子:一包原塘颗粒粉,一包腥味螺鲤,半包雪花粉,还有一小瓶深红色的液体。“天冷,饵料味道要浓,状态要软黏。颗粒粉是基础,螺鲤提腥,雪花粉减轻比重、增加雾化。”他按比例配好,最后滴入那深红色液体,“这是药酒,我泡的,丁香、山奈、排草、灵草……二十多味药材,冬天诱鱼效果好。”
加水时,老董试了试水温——从水库现打的,冰凉刺骨。“水凉,醒饵慢,得多醒会儿。”他慢慢加水,快速搅拌,然后团成团,用湿毛巾盖好,“至少醒二十分钟,让味道充分融合。”
选钓点花了些工夫。老董沿着水库走了百来米,不时蹲下看看水色,捡块石头试试水深。最后选定一处向阳的缓坡,前方约三十米处水色明显变深。“就这儿,深浅交界,背后是山坡挡风,太阳出来先照到这儿,水温升得快。”
做窝更有讲究。老董不用打窝器,而是徒手捏团。他抓了几把混合好的窝料,加水搅匀,捏成鸡蛋大小的团子,用力抡圆了胳膊,“嗖嗖”地投向钓点。窝料入水的声音沉闷,在宁静的清晨传得很远。“天冷,窝要做得集中,味道要浓。这么扔,落点准,动静大,反而能引起鱼注意。”
一切就绪,已是日上三竿。阳光穿过晨雾,照在水面上,泛起细碎的金光。陈小鱼挂上拇指肚大小的饵团————两分螺鲤八分颗粒粉,加了少许雪花粉和药酒,揉得软硬适中——抛出了第一竿。
铅坠带着线组划出长长的弧线,“扑通”落入三十米外的窝点。浮漂缓缓立起,停在五目的位置。陈小鱼把竿架在炮台上,调整好卸力,坐进钓椅。
等待开始了。
水库的早晨很静,只有偶尔的水鸟掠过水面,和极远处公路上隐约的车声。陈小鱼盯着那一目橙红的漂尾,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慢。手背在晨风里渐渐发凉,他往手里呵了口热气。
“急不得,”老董点了支烟,烟雾在清冷的空气里笔直上升,“守大物就是磨性子。有时候一天就一两口,这一两口,可能就是大家伙。”
半小时过去,浮漂纹丝不动。陈小鱼有些耐不住,提起竿看了看——饵料还在,状态很好。他换上新饵,重新抛投。
“频率别太快,”老董提醒,“天冷鱼懒,频繁抛竿反而惊鱼。一刻钟换一次饵就行,主要靠窝子诱。”
太阳渐渐升高,身上的寒意被驱散了些。水面起了一层极薄的雾气,在阳光下慢慢消散。九点多,陈小鱼的浮漂终于有了第一个动作——极轻微地下沉半目,停顿,缓缓回升。
他握竿的手紧了紧,没动。老董说过,水库鲤鱼的吃口谨慎,常常试探好几次才真正下口。
果然,几分钟后,又是一个半目的下顿,这次停顿时间稍长。陈小鱼屏住呼吸。浮漂慢慢回升到原位,静止了约莫一分钟,然后缓缓地、稳稳地,黑漂了。
扬竿!中了!
手感沉重得像挂底。但下一秒,巨大的拉力从水底传来,渔轮“吱”地出现。陈小鱼赶紧弓起竿子,感受到水下那生物沉稳、有力的挣扎——不猛冲,但劲道绵长,像在拔一棵老树根。
“稳住!”老董放下竿过来,“是鲤鱼,别硬扛,让它走!”
陈小鱼顺着鱼的力道,适时松卸力,出线二十米后,开始慢慢回收。鱼在水下划着大圈,不紧不慢,但每一下摆动都传递来沉重的压迫感。七八分钟后,一尾金黄色的鲤鱼在远处翻了个水花,目测不下五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