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老橡树上的叶子吹得沙沙响,李云谦揉了揉发麻的腿,终于从树后站了起来。方才躲了这许久,腿肚子早有些发僵,他轻轻跺了跺脚,又伸手拍了拍身上沾的落叶和泥土——后背上磨破的地方被布料蹭着,还隐隐作痛,他只能尽量把腰挺直些,避免伤口再受挤压。目光往东边望了望,那两个汉子的脚步声、铁棍敲石头的闷响,早就没了踪影,想来是真的往山坳那边去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摸了摸怀里的麦饼,硬得像块晒干的土疙瘩,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没水咽着,饼渣刮得嗓子又干又疼,他只能慢慢嚼着,让唾液把饼渣泡软些再往下咽。嚼饼的功夫,目光没闲着,扫过四周的山路:这条山径他小时候跟着爹走亲戚时走过几次,往南走能通到山脚下的王家村,再从村子绕着田埂去城里,比直接走官道安全——官道上说不定还留着那伙人的眼线,万一撞见,又得费一番功夫躲逃。
刚走出去没几步,裤脚的破口就被路边的荆棘勾了一下,线缝“嘶啦”又裂开半寸。李云谦低头扯了扯,指尖触到冰凉的布料,才想起早上出门时娘还叮嘱他“路上小心,别把新缝的裤子刮破了”,现在不仅破了,还沾满了泥和草屑,心里忍不住泛酸。他蹲下身,从路边扯了根韧性好的茅草,笨拙地把破口往中间拢了拢,用茅草简单缠了几圈——虽然不美观,至少能挡住些灌进来的冷风,免得小腿冻得发僵。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脚下的石子路渐渐平缓些,前面忽然传来了“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木头轮子在石头上滚动的动静。李云谦心里一紧,下意识往路边的灌木丛后躲了躲,右手悄悄按在腰间的短刀上——这深山里鲜少有人来,突然出现的动静,不得不防。他扒开灌木的枝叶,只露出半只眼睛往前看:只见不远处的山径上,一个穿着靛蓝粗布短褂的汉子正推着独轮车往前走,车上装着半车晒干的草药,用麻绳捆得整整齐齐,车把手上还挂着个竹编的水壶,随着推车的动作轻轻晃荡。
那汉子看着约莫四十来岁,脸上沾着些泥土,额头上渗着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粗布褂子上,晕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推车时,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显然车上的草药不算轻。走到离灌木丛不远的地方,汉子忽然停住脚,擦了擦汗,目光不经意扫过来,竟直接落在了李云谦躲着的方向:“这位小哥,躲在那儿做什么?莫不是怕我这粗人?”
李云谦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躲不过去,只能慢慢从灌木丛后走出来,手还没完全离开刀柄——他不知道这人是好是坏,万一也是那伙人的同伙,可就麻烦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大叔误会了,我就是……刚歇了会儿,没来得及起身。”
那汉子见他出来,倒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看着挺和善:“看你这模样,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山里挖药、砍柴的人啊,怎么一个人走这条道?这道偏,晚上还有野兽出没呢。”李云谦抿了抿嘴,没敢说实话,只含糊道:“家里有点急事,要去城里找亲戚,听村里的人说这条道近,能少走些路。”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着那汉子:车上的草药是常见的柴胡、薄荷和蒲公英,都是山里随处可见的药材,车把手上的水壶看着用了好些年,壶嘴都磨得发亮,不像是坏人的样子,心里才稍稍松了点。
“去城里啊?”汉子挑了挑眉,指了指独轮车,“巧了,我也是往王家村去,咱们能顺道走一段。这条道后半截有几段路被雨水冲垮了,全是泥坑,你一个小伙子不好走,我推着车,还能给你指指路。”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补充道:“前几天我来山里挖药,还看见几个凶巴巴的人在官道上转悠,像是在找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什么‘抓不到那小子就别回去’。你走这条道是对的,避开他们才安全。”
李云谦心里一动,忙问道:“大叔,你还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样吗?是不是两个高个子,手里还拿着铁棍?”汉子想了想,点了点头:“对,就是两个高个子,一个左脸上有疤,另一个嗓门特别大,离老远就能听见。你怎么知道?”李云谦连忙掩饰:“我……我昨天在山脚下的茶馆听人说过,所以才不敢走官道。”汉子也没多问,只笑着说:“幸好你没走,那些人看着就不好惹,咱们小老百姓,还是离远点好。”
汉子歇了片刻,又推着车往前走,独轮车“吱呀”的声音再次响起,和着两人的脚步声,倒让这寂静的山径多了些生气。走在路上,汉子偶尔会跟他搭几句话,问他是哪里人、城里的亲戚是做什么的,李云谦都捡着无关紧要的话说——只说自己是邻村的,亲戚是做小买卖的,绝口不提爹被抓、或是怀里揣着麻纸的事。汉子也不追问,反倒跟他聊起山里的趣事,说哪片坡上的柴胡最肥、哪条溪里的水最甜,还指给他看路边藏在草丛里的野山楂,让他摘几个解解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