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谦按在短刀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被勒得泛出青白,连呼吸都跟着顿了半拍。晨光从破庙坍塌的院墙缺口钻进来,在满是灰尘的地面投下细碎光影,恰好落在挖药大叔沾着泥土的裤脚——他肩头的竹篓还和清晨在山里时一样,半敞着口,里面几株柴胡的叶子上还挂着没干透的露水,可此刻这熟悉的模样,却让李云谦心里的警惕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大叔……您怎么会来这儿?”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发颤,非但没松开握刀的手,反而往身后的断墙又贴了贴,目光像绷紧的弦,死死盯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今早在山里遇见时,大叔明明说要往东山坳采一味罕见的草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城西的破庙里?而且还精准地找到自己落脚的地方,这未免太过蹊跷。
挖药大叔似乎看出了他的戒备,脚步没再往前挪,只是将竹篓轻轻放在脚边,抬手掸了掸衣襟上的尘土,声音比清晨时沉了些:“小哥别慌,我不是来害你的。今早在山里见你背着行囊、神色慌张,又听你打听进城的路,心里便多留了个心眼。后来在城门口看见你跟卖茶水的老婆婆问路,往城南巷去了,想着你许是来寻亲,可方才路过城南巷,听见邻里说李掌柜家出了事,怕你没处去,才顺着你可能走的方向,寻到了这破庙。”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轻轻放在身前的石阶上,推了过去:“这是我今早采的野枣干,填肚子顶饿,你拿着。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慌,换作是谁,遇着爹被抓、亲戚失联的事,都难稳住神。”
李云谦盯着那个布包,又看了看大叔的脸——他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些泥点,眼神里没有半分恶意,反而带着几分真切的担忧,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可爹临行前反复叮嘱过,城里不比乡下,人心复杂,遇事千万不能轻易信人。他攥着短刀的手松了松,却还是没敢完全放下,只是低声问:“大叔您……为什么要帮我?我们不过是今早才遇见的陌生人。”
“谁还没个难处的时候?”挖药大叔叹了口气,往旁边的断墙靠了靠,找了块干净些的地方坐下,“我年轻的时候,也遇过走投无路的光景。那年在山里迷了路,连着三天没吃东西,是个砍柴的老伯给了我半个窝头,还送我出了山。从那以后我就想着,能帮人一把的时候,就多帮一把,说不定哪天自己落了难,也有人愿意伸个手。”
他顿了顿,又说:“你方才在城南巷,是不是听人说李掌柜涉嫌通敌?这事我也略知一二,最近城里不太平,听说官府在查一批私通北边的商人,不少商户都被牵连了,未必都是真的通敌,有些是被人攀咬,有些是官差为了交差胡乱抓的。你爹让你来找李掌柜,想必是信得过他,可眼下这情况,你再去打听李掌柜的消息,反而容易惹祸上身——官差现在对跟李掌柜沾边的人盯得紧。”
李云谦的心猛地一沉,他原本还想着,等歇口气就去城隍庙附近的茶馆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李掌柜被关在哪里,可经大叔这么一说,倒有些犹豫了。他摸了摸怀里的麻纸,爹写的“若遇变故,可去城西破庙暂避”还在,可总不能一直躲在破庙里,爹还在牢里等着消息,他必须想办法救爹。
“那……那我该怎么办?”他声音里带着几分茫然,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么大的事,以前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总有爹挡在前面,可现在爹不在身边,他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挖药大叔沉默了片刻,从竹篓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陶瓶,递给李云谦:“这里面是止血的药膏,你收着,万一遇到危险能用上。至于你爹的事,急不得。我认识一个在衙门里打杂的老伙计,晚上我去问问他,看能不能打听出你爹被关在哪个牢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先见上一面。不过你得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离开这破庙——城西这边偏僻,官差来得少,相对安全些。你要是出去乱走,万一被官差抓去盘问,你说不清楚来历,反而麻烦。”
李云谦接过陶瓶,指尖触到陶瓶温热的触感,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他抬头看向大叔,眼眶有些发热:“大叔,您……您不用这么帮我的,万一这事连累了您……”
“连累不上。”挖药大叔摆了摆手,站起身,拿起脚边的竹篓,“我就是个挖药的,平日里跟官府的人没什么交集,去打听消息也只是旁敲侧击,不会引人怀疑。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傍晚之前回来给你信。对了,这破庙后面有口井,水还干净,你要是渴了,就去打点水喝,别喝自己水壶里的了,看你水壶里的水,怕是早就凉透了。”
他说完,又叮嘱了一句“千万别出去”,才转身往庙门外走。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消失在巷口。
李云谦看着他走出去,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他打开那个布包,里面的野枣干带着淡淡的甜香,他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嚼着嚼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一路来的委屈、害怕,在这一刻好像找到了个出口。他把野枣干收好,又把陶瓶和麻纸一起揣进怀里,然后按照大叔说的,往破庙后面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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