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谦扶着路边老槐树歇气,指节抠着树皮的沟壑,脚底擦伤被晚风一吹,凉丝丝的疼裹着泥土嵌进伤口的涩感,像细针扎似的。他撩起裤脚,借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瞧去,破皮处红通通的,血珠凝成暗红血痂,边缘沾着干枯草叶和泥粒。下午去后山找石缝里的金线莲,赶在天黑前下山走得急,没留意坡上碎石子,这会儿缓过来,钻心的疼反倒越来越明显,小腿也发酸发沉。
天擦黑得快,霞光转眼被暮色吞没,村落里亮起几盏昏黄油灯,光晕在夜色里晕开暖融融的圈。田间蛙鸣此起彼伏,混着蟋蟀嘶鸣,比白日里热闹不少。李云谦刚直起身想往家赶——家里水缸还没满,柴房也得再劈些柴,免得明早手忙脚乱——身后就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伴着爽朗的招呼:“云谦啊,这时候才下山?莫不是在山里耽搁了?”
回头一看是同村的王二婶,她肩上挎着竹篮,篮沿用粗布盖得严实,隐约露着绿油油的野菜,叶片挂着露水,显然刚从村东河湾地采回来。王二婶裤脚卷到膝盖,沾着泥点,步子又稳又快,一点不像年过五十的人。她目光一扫就落在李云谦脚上,眉头立马皱起来,伸手去拉他裤脚:“你这脚咋了?裤脚蹭得脏兮兮的,走起来一瘸一拐,是在山里摔着了?”
“二婶,没事,”李云谦往后缩了缩脚,笑着摆手,“下午找草药没留意石子,蹭破点皮,没伤着骨头,不打紧。”
“那也得仔细!”王二婶放下竹篮,手伸到半空又缩回去,怕碰疼他,转而拍了拍他胳膊,“后山那路净是碎石子和树根,天黑得早,你一个人多让人担心。我这儿有块干净布条,是给老头子缝补丁剩下的,你先缠上挡挡灰,别让草叶刮着或沾了露水。”说着从布兜里摸出块叠得方正的蓝粗布,浆洗得发硬,边角磨得毛糙,却干干净净没半点污渍。
李云谦推辞不过,接过布条道谢,坐在路边土坡上缠伤口。土坡上的狗尾巴草挠着裤腿,他动作轻缓地绕着布条,每缠一圈都轻轻拽紧,既怕扯到伤口,又怕缠得太松不管用。王二婶在一旁絮叨:“你这孩子做事就是实诚,赶时间也得看路。疼得走不动就多歇会儿,找根树枝当拐棍也行啊。对了,你家那几分菜地,我今儿路过瞧见青菜绿油油的,萝卜也冒嫩叶了,再过些日子能收了吧?”
“差不多了,”李云谦缠好布条试了两步,伤口被护住,不硌脚也没那么疼了,直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前儿浇了水,还施了攒的草木灰。等过两天晴了再浇浇、除除草,估计半个月就能收青菜拔萝卜了。我那菜地去年冬天就翻好,埋了秸秆和牲口粪,土肥得很。”
“那可太好了!”王二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家菜种得就是好,去年送的萝卜又甜又脆,我家老头子一顿能吃好几个。对了,你给李大爷配的治咳嗽草药可管用了!他前阵子咳得夜里睡不着,吃了三副就轻多了,昨儿我还见他在地里锄草呢。”
李云谦笑了笑:“李大爷是肺热咳嗽,刚好山里有肺形草,配上金银花和甘草熬水就管用,也是碰巧采到了。”
“啥碰巧,是你手艺好!”王二婶竖起大拇指,“咱们村以前头疼脑热不是硬扛就是跑老远找郎中,花钱还不一定管用。自从你来了,张寡妇家小子拉肚子,你配点草药喝一天就好;李四爷老寒腿,你推拿几次再给点外敷草药,现在都能拄拐溜达了。”
“都是家常小病,我也就跟着爹学过几年皮毛,能帮上大家就好。”李云谦挠了挠头。
“村里好几户都问我呢,”王二婶接着说,“张三家小子肺热总打喷嚏,李四婶娘咳嗽带喘,隔壁村王老汉还托人问腰伤。他们都想抄李大爷的方子,又怕采错草药吃出问题。”
李云谦脸色一正:“二婶,方子可不能随便用。咳嗽分肺热、风寒、痰湿好几种,症状不一样,草药和剂量都不同。李大爷的方子对风寒咳嗽就没用,反而会加重病情。让他们亲自来我家,我瞧瞧舌苔问问症状,再给他们配合适的草药,说清晾晒、熬制和用量,这样才稳妥。”
“哎,我回头就跟他们说!”王二婶点了点太阳穴记着,又问,“你今儿采的啥草药?竹篓里装了不少。”
“主要采金线莲,能清热解毒补气血,今儿运气好在石缝里找着几株。还采了蒲公英和车前草,都是常用的,消炎利尿,村里有人需要能用上。”李云谦拍了拍肩上的竹篓,里面的油纸裹着各种草药,散发着淡淡清香。
王二婶眼睛一亮:“金线莲可是好东西!你可得好好收着。”说着弯腰提起竹篮,“这里面是刚采的马齿苋和灰灰菜,焯焯水拌盐醋就好吃,解腻得很。你一个人过日子做饭省事,我分你一半带回去。”不由分说分出一大半野菜,用布包好塞进他怀里。
野菜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凉丝丝贴在手心。李云谦推辞:“二婶,您采这么多不容易,还是自己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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