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智造的团队在签约后第三天进驻华建。
二十台高性能工作站被搬进了临时改造的数据中心,冷却系统昼夜不停地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陈默穿着他标志性的格子衬衫,在服务器机柜间穿梭,像一位指挥家面对着他的交响乐团。
“数据加载进度百分之七十三。”一位工程师盯着屏幕报告,“地形扫描数据量太大了,单是点云就有两百亿个点。”
陈默转向林初夏:“林董,我需要一个决策。是降低精度加速计算,还是保持精度但延长建模时间?”
这个问题触及了“大地生长”方案的核心矛盾——设计理念追求极致的自然融合,但实现它需要海量的计算资源。每一个曲面、每一处转折、每一条接缝,都需要在虚拟空间中预先模拟,以确保实际建造的可行性。
“保持精度。”林初夏的回答没有犹豫,“如果因为计算困难就妥协精度,那我们和那些用标准模块拼装起来的建筑有什么区别?”
陈默点点头,对团队下令:“启动全部算力,优先级最高。我要在七十二小时内看到完整的数字地形模型。”
数据中心的灯光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从未熄灭。工程师们轮班工作,困了就裹着毯子在椅子上眯一会儿。林初夏也常常待到深夜,她不懂那些复杂的算法,但能看懂屏幕上逐渐成型的数字世界——那是现实地形的完美镜像,每一寸起伏都被精确复现。
第三天凌晨四点,当最后一段数据加载完成时,整个数据中心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声。
数字模型在大屏幕上缓缓旋转,生态科技园的选址地以全息影像的形式悬浮在空中。陈默戴上VR眼镜,走进这个虚拟世界。他伸出手,虚拟的手指划过虚拟的山坡,触感反馈系统让指尖传来真实的阻力感。
“现在,”陈默摘下眼镜,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让建筑从这片土地上生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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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成式设计的过程,像一场人机协作的舞蹈。
设计师输入基础参数:建筑功能、空间关系、结构要求、材料特性。AI则开始进行数以亿计的模拟计算,探索所有可能的形态,寻找最优解。
最初的方案在第五个小时生成——一个标准的现代主义方盒子,高效,但毫无特色。
“太保守了。”顾景深在视频会议中评价,“AI显然选择了风险最低的方案。”
陈默调整参数,加入了“有机形态”“与地形契合”“视觉独特性”等权重。AI重新开始计算。
第二次方案在第二天中午出炉。这一次,建筑呈现出流动的曲线,但与地形的结合显得生硬,像是把一件现代雕塑硬塞进了自然环境。
“它还没理解什么是‘生长’。”林初夏指着屏幕上一处突兀的转折,“真正的生长是连续的,渐变的,没有突然的断裂。”
这个问题需要更底层的算法调整。陈默召集核心算法工程师,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重新定义了“生长”在数学上的表达——不是简单的曲面拟合,而是基于地形梯度和材料特性的渐进演化。
第三次计算开始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屏幕上,数字建筑的形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演化,像植物在快镜头下舒展枝叶。它从地面缓缓隆起,顺着山坡的走势延伸,在陡峭处收敛,在平缓处舒展。
四十八小时后,当最终方案呈现时,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那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建筑”,而是一片从大地中自然隆起的景观。屋顶是草坡的延续,墙面有裸露岩层的肌理,窗户像被流水冲刷出的孔洞。最令人震撼的是中央庭院——那是一片下沉式花园,阳光通过精心设计的采光井洒入,光影在地面流动,如同林间的光斑。
“这就是我们想要的。”林初夏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屏幕上的那个世界。
顾景深在视频那头久久无言,最后说:“我从业二十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设计。它让我想起那些千年古寺——不是建在山上,而是从山里长出来的。”
但是,震撼过后是更残酷的现实问题。
张峻调出了结构分析数据:“这个形态,传统的梁柱体系完全无法支撑。我们需要全新的结构系统。”
“还有材料。”东海精密的李工补充,“这些双曲面构件,现有的加工工艺最多只能做到三米长度。超过三米,热变形就无法控制。”
“造价呢?”赵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陈默调出一个初步估算:“比传统方案高出百分之八十。”
百分之八十。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上。即使有刘振东的投资,即使有东海精密的支持,这样的成本也超出了任何商业项目的承受范围。
会议室陷入漫长的沉默。窗外,天色渐暗,又一天即将过去。而他们,似乎走进了一条美丽但无法通行的死胡同。
深夜十一点,林初夏独自留在数据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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