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三日,秋分。
这一天,昼夜等长,阴阳平衡。华建工地的幕墙安装完成百分之五十,建筑已经穿上了半边外衣。光电玻璃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未安装的部分裸露着钢结构,像半成品的艺术品。
但平衡只是表象。秋分前后,工地迎来了这个项目开建以来最复杂的交叉作业期——幕墙、机电、内装,三大系统要同时推进,在有限的空间里争夺时间、争夺资源、争夺优先权。
冲突在九月二十四日爆发。
机电安装队要在地下室铺设一条主干电缆,需要穿过幕墙安装区域。按照原计划,电缆铺设应该在幕墙安装完成后进行。但电缆到货延迟了一周,机电队为了赶进度,决定提前施工。
“不能过。”幕墙安装队的领班老赵挡在通道口,“我们正在吊装玻璃,你们这一过,灰尘扬起,玻璃全脏。光电玻璃不能随便擦,擦坏了谁负责?”
“我们走地下管廊,不碰你们的地盘。”机电队的王工年轻气盛。
“管廊入口在我们作业区下面,你们的人上上下下,怎么不碰?”
“那你说怎么办?等你们装完?我们工期耽误了谁负责?”
争吵声在工地上传开,很快吸引了一圈人围观。两个队的工人开始站队,气氛越来越紧张。
林初夏闻讯赶来时,双方已经剑拔弩张。
“都停手。”她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赵,王工,跟我来会议室。”
会议室里,两个领班像斗鸡一样互瞪着。林初夏没有批评任何人,而是摊开了施工总进度图。
“看这里。”她用红笔圈出冲突区域,“按原计划,幕墙安装应该在九月三十日前完成这一区域,机电安装从十月一日开始。但现在电缆到货晚了,机电要提前;幕墙安装也因为雨天耽误了两天,要加班赶工。”
她抬起头:“所以问题不是谁对谁错,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对吗?”
两人都沉默了。
“那现在怎么办?”老赵先开口,“我们玻璃今天必须装,明天要下雨,装不了。”
“我们电缆明天必须铺,后天有其他工序等着。”王工也不让步。
林初夏盯着进度图,脑中快速计算。突然,她问:“电缆铺设要多长时间?”
“顺利的话,三小时。”
“玻璃安装呢?”
“这一区域,四小时。”
“那就穿插进行。”林初夏在图上画出时间线,“上午七点到十点,机电队铺设电缆。十点到下午两点,幕墙队安装玻璃。下午两点到五点,机电队收尾测试。各四小时,互不干扰。”
“但中午温度高,玻璃安装...”
“所以给你们四个小时,包括准备时间。”林初夏看向老赵,“能压缩到三小时安装吗?”
老赵犹豫了一下:“如果人手加倍,可能行。”
“那就加倍。从其他区域调人。”
“但其他区域也紧张...”
“用‘筑智’系统重新调度。”林初夏转向王工,“你们呢?三小时能完成吗?”
“如果分段施工,先铺主干,细活留到下午...应该可以。”
方案当场敲定。林初夏让张峻立即调整“筑智”系统的排班计划,重新调配人力。一小时后,新的指令下发到所有班组。
冲突解决了,但林初夏知道,这只是开始。随着工程进入后期,这样的交叉冲突会越来越多。各专业都想抢时间,都想占空间,都想保护自己的成果。
“需要一个新的协调机制。”她在当天的管理会议上说,“不能每次都靠我来调停。”
“成立交叉作业协调小组?”陈国栋提议。
“不,成立‘现场议会’。”林初夏说了一个新词。
“现场议会?”
“每个专业派一名代表,每天早、中、晚三次开会,协调交叉作业问题。我不是主席,只是列席。议会的决议,所有人必须遵守。”
这个想法很大胆。把决策权下放给一线,让最了解情况的人做决定。
“但万一他们争起来...”
“那就制定议事规则。”林初夏在白板上写下几条:“一、每次会议不超过半小时;二、发言要有数据支持;三、少数服从多数;四、达不成共识时,由‘筑智’系统根据整体进度推荐方案。”
规则简单,但实用。现场议会第二天开始试行。第一次会议,幕墙、机电、内装、钢结构四个专业的代表坐在一起,火药味依然浓。
但按照规则,他们必须用数据说话。
“我们这一区域需要两天。”
“为什么是两天?根据‘筑智’的历史数据,类似工作平均一点五天。”
“因为材料堆放位置远,搬运浪费时间。”
“那能不能调整堆放位置?”
讨论从争吵变成务实。半小时后,他们达成了一个妥协方案:调整材料堆放区,节省搬运时间;同时幕墙队借两个人给机电队,加快管道安装;内装队推迟一天进场,但后期机电队要派人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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