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先遣组还在图纸的海洋里“呛水”,后方的华建大本营,已经闻到了泥土和钢铁的气息。“城市音乐厅”项目的基础施工许可证,在无数个加急盖章和沟通后,终于批下来了。
这意味着,PPT上的方案、图纸上的线条,即将迎来第一次与真实物理 界的碰撞。而碰撞的起点,就是那片刚刚完成拆迁、平整完毕的广阔场地,以及——第一车混凝土。
“明天,基础垫层浇筑,仪式性的,量不大。”工程部负责现场的老冯,一个皮肤黝黑、手指粗糙的老工程,在项目启动会上搓着手,既兴奋又紧张,“但林总,这第一车料,咱得盯死了。混凝土配合比、坍落度、浇筑温度、振捣……万一出点岔子,兆头不好。”
林初夏点头:“不仅是兆头。音乐厅对基础沉降和均匀性要求极高,垫层是第一道‘皮肤’。冯工,你全权负责,按最高标准来。实验室那边,全程跟车监测。”
她看向张工(刚从上海被紧急电话叫回来两天,协调前期工作):“张工,上海那边对垫层有没有特殊要求?除了常规强度抗渗?”
张工翻开笔记本:“陈序他们提了,希望垫层表面尽可能平整,减少对后续防水层和底板施工的影响。另外,靠近未来隔振沟的位置,标高和水平度要格外注意,最好能用激光扫平仪控制,数据存档。”
“得,普通垫层干出精密机床安装的味儿了。”老冯咧嘴笑了笑,没抱怨,眼神里反而冒出点好胜心,“放心,我亲自带人盯着,拿靠尺和塞尺一点点刮。”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工地现场却已灯火通明。巨大的“华建集团承建城市音乐厅项目”标语牌竖了起来,在晨曦中格外醒目。林初夏、张工、李浩等人都到了,没搞什么剪彩仪式,就静静地站在规划中的主舞台区域边缘。
远处,第一辆混凝土搅拌车轰鸣着驶入工地,橘黄色的车身在灰扑扑的场地上格外扎眼。老冯穿着反光背心,拿着对讲机,像指挥交响乐一样,引导车辆倒车、就位。
实验室的小伙子迅速上前,在出料口接了一桶新拌混凝土,现场测试坍落度。“185mm,合格!”声音在空旷的工地上传开。
“浇筑!”老冯一挥手。
灰褐色的混凝土顺着泵管倾泻而下,落入绑扎好的钢筋网中。工人们立刻开始振捣,嗡嗡的振捣棒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空气中弥漫开水泥特有的湿润气息。
林初夏静静地看着。这场景她经历过无数次,但今天感觉格外不同。这不再是“云端之窗”那种救火式的抢工,也不是普通住宅楼按部就班的作业。这第一车水泥灌注下去的,是华建对一份顶级设计合同的承诺,是一套复杂精密系统的真正开端,是无数个不眠之夜讨论出来的方案的物理起点。
压力,随着这湿润的气息,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张工蹲在浇筑区域旁边,看着工人们刮平混凝土表面,对老冯说:“冯工,激光扫平仪的数据,每五米一个点,记得记录。以后这都是追溯依据。”
“记着呢,”老冯指着旁边一个拿着平板电脑的施工员,“小刘专门负责这个,拍照、录坐标,一点不差。”
浇筑顺利,第一车混凝土很快消耗完毕。场地中央,出现了一片湿润、平整的灰色区域,在晨光中微微反光。很简单,却是一个坚实的开始。
回到临时项目部板房,气氛却并不轻松。李浩拿着一份采购申请单,眉头紧锁:“林总,张工,麻烦来了。按照上海那边最新反馈的声学材料清单,有几款特种隔振垫和阻尼涂料,国内只有一家代理,价格比我们之前询的类似产品高了40%。而且订货周期要四个月,可能影响后期墙体施工。”
“又是独家代理?”林初夏接过单子,“技术参数核对过了吗?必须是它?”
“参数很特殊,尤其是长期疲劳性能和环保等级,陈序他们咬死了必须达标。”张工叹气,“我让技术部找过国内类似研发单位,有一家高校实验室的产品性能接近,但还没完成大规模生产认证,不敢用。”
“价格谈过了吗?”林初夏问。
“对方很硬气,说这是文化地标项目,用量又不大,不肯降。”李浩摇头。
林初夏沉吟片刻:“这样,李浩,你联系陈序那边,请声学梁教授或‘方源’出面,以设计方和最终用户(文投)共同要求的名义,给那家代理商发一份正式的‘技术确认与供货保障函’,强调项目的重要性和长期合作潜力。同时,我们这边也正式发函,但口吻可以强硬一些,表示如果价格过于偏离市场合理区间,我们将不得不考虑联合设计方启动‘替代材料认证程序’,哪怕时间成本高,也要评估其他选项。双管齐下,施压试试。”
她顿了顿:“另外,让采购部继续深挖,看看这家代理商的上级供应商是谁,有没有可能通过其他渠道,比如海外直接采购一部分核心原料?哪怕自己找厂家做后期加工。我们不能被一家卡死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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