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深圳已经热得穿短袖。
我背着笔记本包走出深圳火车站时,热风裹着潮湿的气浪扑过来,瞬间把广州带来的凉意吹散了。
手里攥着老谭给的高交会邀请函,上面印着“2003深圳高新技术成果交易会”。
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找分布式存储的硬件供应商,架构升级正式启动后,现有的服务器型号跟不上,得找更稳定的设备。
坐地铁到会展中心。
入口处排着长队,每个人都戴着口罩,保安拿着体温枪挨个测。
我掏出门票,刚刷完卡进去,就被里面的热闹惊了下。
展厅里摆满了展台,大到服务器机柜,小到芯片样品。
到处都是穿着西装的技术人员,手里拿着资料册,互相交换名片。
“刘工?是刘军吗?”
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是之前合作过的硬件供应商王经理。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听说你们网益在做邮箱架构升级,我们刚到了一批新的存储服务器,要不要去看看?”
我跟着他走到展台,看着工作人员演示服务器的读写速度,心里盘算着参数。
比我们现在用的快20%,稳定性也达标,就是价格得再谈。
正聊着,旁边展台传来一阵英文对话,夹杂着熟悉的中文声音。
我下意识地看过去,只看到个穿着米白色职业装的背影,头发扎成低马尾,肩膀的线条有点眼熟。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我跟王经理打了声招呼,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挪。
那个背影正对着展台上的芯片样品出神,手里拿着笔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笔杆上挂着的清华校徽钥匙扣,在灯光下晃了晃。
那是当年我送给她的毕业礼物。
我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试探着喊了声:“郝曼丽?”
背影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灯光下,她的五官没怎么变,只是褪去了大学时的青涩,戴了副细框眼镜,显得更干练。
看到我的瞬间,她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眼睛睁得圆圆的:“刘军?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看看硬件供应商,网益在做邮箱架构升级。”
我攥紧了手里的资料册,手指有点发紧,“很久不见,现在还好吗?”
“卡尔.文森特是做芯片研发的,这次陪他来参会。”
郝曼丽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客气,又有点说不清的疏离。
“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都快两年没见了。”
两年——这个数字像根针,扎了我一下。
想起2001年我带Eva参加她和卡尔.文森特的婚礼的场景,心情复杂。
“你先生呢?”
我赶紧转移话题,怕再聊下去会控制不住情绪。
“在那边跟客户谈事。”
郝曼丽指了指展台另一边,一个高鼻梁的外国人正跟几个技术人员说话,手里拿着芯片样品。
“他现在一家外企做研发总监。”
正说着,卡尔走了过来,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跟我打招呼。
“你好,我是卡尔,曼丽的丈夫。”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印着“资深芯片研发工程师”。
“你好,我是刘军,曼丽的大学同学。两年前参加过你们的婚礼。”
我接过名片,跟他握了握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眼前的郝曼丽,穿着精致的职业装,身边站着外国丈夫,活成了当年她梦想的样子。
而我,还在为邮箱系统的架构升级奔波。
卡尔跟客户又说了几句话,回头对郝曼丽说:“曼丽,我这边还要谈半小时,你先跟你同学聊聊?”
“好。”
郝曼丽点点头,等卡尔走后,她才松了口气,语气也自然了些。
“你这些年怎么样?一直在网益做技术?”
“嗯,从工程师做到架构师,现在负责163邮箱的升级,前段时间非典,系统差点崩溃,忙到现在才喘口气。”
我苦笑了下,“你呢?清华毕业后就直接工作了?”
“读了两年硕士,毕业就结婚了,跟着卡尔来了深圳。”
郝曼丽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声音轻了些。
“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好,我们有时候会因为价值观吵架,他觉得工作比家庭重要,我却想多陪陪家人,可他爸妈都在美国,这边也没什么亲戚。”
我没说话,看着她眼底的疲惫。
当年那个眼里有光、说要“做中国最好的人工智能工程师”的女孩,好像被婚姻磨去了些棱角。
正想安慰她几句,她突然抬头,眼神亮了亮:“对了,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找到了,是个时装模特,在广州做买手,我们在珠江新城同居,打算攒钱买房。”
提到Eva,我心里暖了些,掏出手机,翻出我跟Eva的合照。
照片里Eva笑着靠在我身边,手里拿着刚买的多肉。
郝曼丽看着照片,笑了笑:“挺好的,她看起来很开朗,跟你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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