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广州刮起了北风，办公室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暖气开得很足，却还是压不住机房方向传来的键盘敲击声。
那声音比平时密了三倍，像一群停不下来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军哥，这是第五版通信协议了，还是有延迟！”
小李抱着笔记本跑过来，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茬。
“刚才测试群聊，十条消息丢了两条，延迟最高到了两秒，这要是放出去，用户肯定得骂街。”
我接过笔记本，屏幕上的消息日志一片红。
红色的“发送失败”提示像扎眼的小旗子，在黑色背景里格外醒目。
“把丢包的日志导出来，我看看。”
我手指飞快滑动鼠标，心里有点沉。
今天是“泡泡”研发启动的第三周，jackson在启动会上放了话。
“三个月内必须拿出测试版，QQ已经占了80%的市场，再慢就没机会了”。
“泡泡”是网益第一次做即时通讯软件，目标很明确--从腾信QQ手里抢用户。
而我负责的底层通信架构，就是这事儿的根基。
消息发不出去、延迟高、容易掉线，再好的界面和功能都是白搭。
“老张呢？让他把之前做的消息缓存模块调一下，把丢包的消息存到本地，等网络恢复了自动重发。”
我抬头喊了一声，机房里立刻传来老张的回应。
“早调了！缓存是加上了，可延迟还是降不下来，腾信的QQ延迟才几百毫秒，咱们差太远了！”
我走到老张的工位旁。
他正盯着屏幕上的延迟测试曲线，绿色的线条忽高忽低，像条没头的蛇。
“把传输协议从TCP改成UDP试试。”
我蹲下来，指着日志里的连接记录。
“TCP要三次握手，太耗时间，UDP虽然不可靠，但咱们加个校验机制，应该能把延迟压下来。”
“改协议？那之前写的代码不就白费了？”
老张皱着眉，“咱们已经熬了两周了，每天睡四个小时，再改……”
“没办法，要么改，要么等着被QQ甩在后面。”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加把劲，我跟你们一起熬，明天早上必须看到新的测试结果。”
团队里没人抱怨，只是默默拿起鼠标，重新打开代码编辑器。
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键盘声，偶尔有人起身去接水，脚步轻得像怕打扰到别人。
墙上的日历被圈出了密密麻麻的加班日。
从项目启动那天起，我们就没休过周末，每周六天泡在公司，泡面和咖啡成了标配。
晚上十点，我正对着电脑改UDP协议的校验算法，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Eva拎着个保温桶走进来。
她穿着件厚厚的羽绒服，头发上沾了点雪粒子。
广州很少下雪，今天却飘了点碎雪，冷得厉害。
“怎么又来这么晚？”
她把保温桶放在我桌上，打开一看，是热气腾腾的排骨汤，还有两个肉包。
“我在家炖了一下午，想着你肯定又没好好吃饭。”
我停下手里的活，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协议有点问题，得改，不然延迟降不下来。”
我舀了勺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得叹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路上不安全。”
“我看你一周没回家吃晚饭了，”
Eva坐在我旁边，帮我整理桌上的文档。
“上次你说‘泡泡’要跟QQ抢市场，是不是特别难？你看你，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我心里一酸！
这三周，我每天早上出门时Eva还没醒，晚上回家时她已经睡了。
偶尔能视频几分钟，也总是被工作电话打断。
“快了，等测试版出来就好了。”
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暖暖的，比我的手热多了。
“到时候咱们去珠江边散步，好好陪你。”
Eva笑了笑，没再多说，只是帮我把凉掉的咖啡换成了热水。
“别熬太晚，我在家给你留了灯。”
她走的时候，还特意把我的外套叠好放在椅背上，怕我下班时忘了拿。
Eva走后，我又熬了四个小时。
凌晨两点，老张突然喊了一声：“军哥！成了！延迟降到500毫秒了！丢包率也控制在1%以内！”
我赶紧跑过去。
屏幕上的测试曲线平稳下来，绿色的线条乖乖趴在“500ms”的刻度下，消息日志里再也没有红色的“发送失败”。
“太好了！”
小李兴奋地跳起来，差点碰倒桌上的泡面桶。
“咱们终于追上QQ的延迟了！”
老张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
“能睡三个小时了，再熬下去，我这胃就要罢工了。”
他摸出抽屉里的胃药，干咽了两片。
这几周他胃一直不舒服，却从来没说过要休息。
我看着团队里这群熬得眼睛发红、却依旧兴奋的人，心里突然有点热。
我们不是在跟QQ抢市场，是在跟时间抢，跟自己抢。
我掏出手机，给Eva发了条短信：“延迟降下来了，快成功了，你好好睡。”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却像是卸下了一点重担。
窗外的雪还在下，小得像盐粒，落在玻璃上很快就化了。
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后面还有界面优化、功能测试、用户反馈，还有QQ随时可能推出的新功能。
但至少现在，我们离目标近了一点。
只是那时候我没料到，“泡泡”的研发会比我想的更难。
春节前的测试版上线，用户反馈远不如预期。
jackson发了火，要求我们正月十五前必须优化完。
而我和Eva的矛盾，也在这场无休止的加班里，悄悄埋下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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