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军把最后一根房梁标记上红漆时,晚霞正把姥姥村的土坯房染成诡异的橘红色。他和秀莲结婚十年,终于攒够钱要把老宅推了盖二层小楼,此刻秀莲正蹲在院角收拾旧坛罐,指尖碰到那只缺了口的青花碗时,突然“呀”地叫了一声。
“咋了?”林建军跑过去,见秀莲盯着碗底的蛇形纹路发愣,“这碗是妈当年陪嫁的,有啥好怕的?”
秀莲摇摇头,把碗塞进纸箱:“就是觉得邪乎,刚才好像看到纹路动了一下。”
当晚,夫妻俩躺在临时搭的板床上,窗外的老槐树影晃得人睡不着。林建军迷迷糊糊间,看到个穿白衫的男人站在床前,衣摆飘着细碎的银纹,像极了碗底的蛇鳞。“明日勿动地基,容我家人迁走。”男人的声音软得像棉絮,却带着说不出的寒意,林建军刚想追问,就被秀莲的惊呼声吵醒。
“建军!我做了个怪梦!”秀莲攥着他的胳膊,手心全是汗,“梦里有个白衣男人,让咱们晚一天扒房子,说要搬家……”
林建军心里咯噔一下,两人的梦竟分毫不差。可眼看施工队明天就要来,他咬咬牙:“哪有这么邪乎?估计是咱俩太盼着盖新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秀莲还想再说,却被他按回被窝:“别瞎琢磨,明儿一早还得盯工地呢。”
天刚蒙蒙亮,铲车的轰鸣声就打破了村巷的宁静。林建军指挥着工人拆老宅,青砖落地时溅起的尘土里,竟缠着几条细小的青蛇,工人吓得往后退,他却抄起铁锹把蛇挑到墙角:“山里的蛇窜进来很正常,赶紧干活!”
挖到地基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铲车司机老周刚把铲斗往下压,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像是压碎了什么硬东西。“不对劲!”老周赶紧熄火,跳下车一看,铲斗里躺着条两米多长的白蛇,七寸处被压得血肉模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还圆睁着,死死盯着林建军。
“我的娘!”秀莲尖叫着躲到林建军身后,村里的老人听到动静都围过来,王姥姥拄着拐杖凑到白蛇跟前,脸色瞬间煞白:“造孽啊!这是护家蛇!你们咋能伤了它?”
林建军心里发慌,却硬着头皮说:“就是条普通蛇,哪有什么护家蛇?”
“你懂个啥!”王姥姥用拐杖指着老宅的方向,“这老宅子盖了快五十年,当年你爹盖房时就见过这条白蛇,说是镇宅的,这么多年从没伤过人。昨晚是不是有人托梦了?”
林建军和秀莲对视一眼,都没敢说话。这时,有人喊了一声:“看!还有一条!”众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条和白蛇差不多大的青蛇正从地基的土缝里钻出来,脑袋微微抬起,吐着信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建军,然后“嗖”地一下钻进了旁边的玉米地,没了踪影。
当天晚上,夫妻俩就吵了起来。秀莲要把白蛇埋了,还想请个先生来看看,林建军却觉得她小题大做:“一条蛇而已,埋了不就完了?请先生不得花钱?”两人越吵越凶,秀莲哭着说他不在乎自己,林建军骂她迷信,最后秀莲抱着被子去了隔壁屋。
从那以后,家里的气氛就变了。以前夫妻俩从来没红过脸,现在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秀莲觉得饭菜里总有股腥味,林建军说她故意找茬;林建军晚回家半小时,秀莲就怀疑他外面有人;连孩子哭闹,两人都能吵着怪对方没看好。
有一次,林建军给新房刷墙,秀莲递涂料时手滑,桶摔在地上,涂料溅了他一身。“你眼瞎啊!”林建军吼着推了她一把,秀莲没站稳,撞在墙角,额头磕出个包。她看着林建军眼里的陌生,突然觉得心凉——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疼她护她的男人了。
“咱们离婚吧。”秀莲揉着额头,声音发颤。林建军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离就离!我早就受够你这迷信劲儿了!”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房子归林建军,孩子跟着秀莲。半年后,林建军娶了邻村的寡妇,秀莲也嫁了个做小生意的男人。可两人的日子,都没好过起来。
林建军的新媳妇过门没三个月,就总说夜里看到白衣男人站在床边,吓得整夜睡不着。后来新房的墙皮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的土坯,仔细看竟像是蛇鳞的纹路。有天晚上,新媳妇起夜,看到院子里有团青影晃过,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回了娘家,说啥也不回来了。
秀莲那边也没好到哪去。她嫁的男人生意越做越差,后来还出了车祸,断了条腿。家里的开销全压在她身上,孩子又总生病,夜里哭着喊“爸爸”,她只能抱着孩子偷偷掉眼泪。有次回姥姥村,她碰到王姥姥,老人叹着气说:“那蛇是有灵性的,你们断了它的家,它就断你们的家啊。”
秀莲这才想起,离婚那天,她抱着孩子走在村口,看到玉米地里有团青影,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像极了当初从地基里跑掉的那条青蛇。
后来,林建军的新房没人住,渐渐荒了。村里的孩子路过时,总说能听到屋里有“沙沙”的声音,像蛇在爬。有胆大的孩子扒着窗户往里看,说看到墙角堆着好多蛇皮,还有件白衫挂在房梁上,风一吹,衣摆飘得像蛇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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