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流,正在退去。
像潮水一样,它来得无声无息,去得也悄无声息。
林渊的意识从一片温和的空白中浮起,他睁开眼。
痛楚消失了。
肺部不再灼烧,四肢充满了力量,连皮肤上最细微的擦伤都了无痕迹。
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指。
完美,协调,仿佛从未经历过那场酷刑般的爬行。
这种感觉很陌生。
一种不属于自己的,被“修复”后的完整。
他环顾四周。
舰桥还是那个被焚烧过的地狱。
焦黑的墙壁,融化的控制台,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塑料的焦臭。
系统,只修复了它协议中的“生命体”。
它没有修复这个世界。
“咳……咳咳……”
角落里,陈教授撑着控制台的残骸,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我……我还活着?”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
林渊看向另一边。
王雪蜷缩在地上,像一团被丢弃的破布。
她没有被治愈。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在缺氧和惊吓中幸存下来的凡人,浑身是伤。
她也在看着林渊,眼神空洞。
那里面,没有了疯狂,没有了蛊惑,甚至没有了仇恨。
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抹除后的,空白。
“你……”
王雪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你杀了我。”
“你还活着。”林渊的声音很平静,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
王雪摇着头,一滴眼泪从她空洞的眼眶滑落。
“这不是活着。”
她用手指,颤抖地指着自己的心脏。
“你把‘我’拿走了。”
“你这个……怪物。”
林渊没有回答。
他无法反驳。
“林渊?”陈教授走了过来,他扶着墙壁,脚步还有些虚浮。
“刚才那是什么?某种……医疗力场?我们……我们得救了?”
老教授的眼中,闪烁着科学家的探究光芒,他试图为刚才发生的一切,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渊的目光,落回到主屏幕上。
那行白色的公理,像一道永恒的宪法,烙印在虚空之中。
`Axiom 1: Existence requires non-contradiction.`
公理之下,是那行冰冷的,等待着的提示符。
`> 等待新的指令。`
“教授。”
林渊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我们没有得救。”
“我们只是……换了一个游戏规则。”
陈教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块屏幕,看到了那行指向林渊的指令。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刚刚浮现的喜悦,被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喻的震惊所取代。
“等待指令……权限持有者,林渊……”
他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透着寒意。
“你……你做了什么?”
“我阻止了她。”林渊说。
“你不是阻止。”
陈教授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指着屏幕,手指在剧烈颤抖。
“你是定义!你定义了什么‘可以’存在!”
“我的天……”
老教授后退一步,靠在烧焦的墙壁上,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孩子,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是在修复世界,你是在扮演上帝!”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破碎的,癫狂的笑声,从地板上传来。
王雪笑了,笑得浑身发抖,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狼狈不堪。
“听到了吗,老头?”
她指着林渊,对陈教授尖叫。
“他成了神!一个连开灯都要先写一条法律的神!”
她的笑声,在死寂的舰桥里,显得格外刺耳。
“去啊,林渊!”
她用尽全身力气,朝他嘶吼。
“去修复你的铁笼子!把墙壁补好!把灯打开!把空气循环系统也修好!”
“去创造你那个完美的,一尘不染的,所有人都安全的……坟墓!”
“让我看看,你的‘秩序’,究竟有多么无趣!”
林渊沉默地看着她。
看着她脸上那种自毁般的快意。
他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毒药。
也是……警钟。
他不能成为神。
神,凭意志创造。
而他,只是一个程序员。
他要做的,不是创造,而是理解、分析、然后……调试。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带着焦臭的空气,让他感觉自己还是个凡人。
他转身,走向那个留下他血手印的终端。
他的动作很稳。
陈教授紧张地看着他。
王雪的笑声也停了,她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想看他究竟要写下怎样一条“神谕”。
林渊的手指,悬停在虚拟键盘上。
他没有去修复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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