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变得温暖起来,金灿灿地洒在新建好的压水井上。井边的石台还湿漉漉的,泛着水光。刚才第一股清泉涌出来的时候,蛇族人的欢呼声差点把老槐树的叶子都震下来。
孩子们捧着水瓢,小口小口地喝着,好像那是什么琼浆玉液。女人们眼眶红红的,忙着用各种罐子接水,脸上是压不住的喜悦和一点点不敢置信。忙活了一上午的青壮年们则靠在一边喘气,看着这热闹景象,咧着嘴笑,虽然身上酸疼,但也觉得值了。
墨寒就站在井栏边,左臂上那道被井管划伤的口子已经不再流血,但边缘红肿,沾着泥灰,看着就疼。可他好像没感觉,目光落在汩汩出水的水井上,肩线似乎比往常松了那么一丝。只是没人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牵动了伤处。
墨石靠着老槐树粗壮的树干,偷偷用手按了按后臀。那天挨的杖伤根本没机会处理,刚才又扛最重的水泥袋,这会儿兽皮裤下面怕是又渗血了。他眉头拧着,但看着族人喝上水,那股子戾气好歹压下去不少。
墨青蹲在不远处,小心地把筛砂石用的工具归置整齐。他动作比平时更慢更谨慎,每一次弯腰,臀腿间的杖伤都让他脸色白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墨丘最是藏不住事,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腰臀,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水井,喉咙动了动,显然是渴极了,但又不好意思去跟老人孩子抢第一口水。
就在这片渐渐升腾的喜悦和忙碌中,两个离水井最近的中年蛇族妇女一边接水,一边压低了声音交谈,那细碎的担忧还是飘了出来。
“……这井真好,水真甜……就是不知道能用多久?万一、万一明天就压不出水了可咋办?”一个妇人声音里满是期盼,又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另一个赶紧用手肘碰碰她,眼神瞟了瞟四周:“快别瞎说!林娆大人弄的东西,应该……应该能多用些日子吧?”话是这么说,可她自己的语气也不太确定,接水的动作更快了,仿佛想多攒一点是一点。
这话飘进墨寒耳朵里,他抿了抿唇,没说话。墨石按着伤处的手也顿住了,默默听着。他们何尝没有同样的隐忧?只是身为族长和战士,不能像妇人一样说出口罢了。
就在这时,林娆从石屋那边走了过来。她手里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四个小巧的白玉瓶,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她也听到了那妇人的话,脚步在井边停了一下。热闹的场面稍稍静了些,大家都看向她。
林娆没绕开这个话题,目光很淡地扫过围在井边的人,声音平稳,却足够让每个人都听清:“这手动压水井,只要井管没坏,底下的活塞皮碗密封得好,就能一直压出水。底下的水层够,你们这辈子,你们的孩子,孙子,都能靠它喝水,不用再天天愁没水。”
她的话像颗定心丸,砸进每个人心里。
井边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真切的欢呼和议论。
“真的!能一直用!”
“太好了!以后再不用走那么远挑水了!”
刚才那个担忧的妇人,眼泪一下子出来了,赶紧又拿瓢去接水,好像要亲手确认这水真的源源不断。
林娆没再多说,端着木盘,走向墨寒和三位侍男。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像平时那样总带着点戏谑的笑,就是很平静。井边的族人都看着她,眼神里的恐惧少了,多了点好奇和……一丝微弱的期待?
她先走到墨石、墨青、墨丘面前。弯腰从木盘里拿起三个小瓶子,挨个递过去。
现在,经她一提及“臀上的杖伤”,那段被迫展露伤痕、在劳作中隐忍疼痛的记忆瞬间清晰地回溯起来。
墨石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一直红到耳根。他猛地意识到,刚才自己弯腰撅臀、艰难擦拭的模样,以及现在裤子上可能隐约透出的杖痕,竟全都落入了这位女人的眼中。他接过药瓶的手顿时觉得有些烫,捧着不是,放下也不是,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林娆。原来她不是没看见,而是看得一清二楚……这比单纯的惩罚更让他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羞臊。
墨青的背脊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想起当时石屋自己背对林娆擦拭地面时,曾因伤处被牵扯而暗暗吸气,甚至能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背上……还有刚才他感觉到那目光或许也留意到了他瞬间绷紧的肌肉和偶尔迟缓的动作。他指节收紧,握住药瓶,一种被看透的不适与这突如其来的馈赠交织在一起,让他心情复杂,先前软化的警惕又悄悄抬头的,但其中混入了一丝更难言的窘迫。
墨丘的反应最是直接,他“啊”了一声,脸蛋瞬间变得通红,像要滴出血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因为疼得厉害,动作常常变形,姿势恐怕是最不雅观的……居然全被大人看见了!他羞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捧着药瓶的手都抖了起来,连谢谢都忘了再说,只会结结巴巴:“大人……我……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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