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点砂室高处狭小的气窗,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划出几道昏黄的光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而奇特的气味,是那种林家特制朱砂特有的、混合了矿物和某种不知名草药的味道,甜腻中带着一丝凛冽,仿佛能直接钻入肺腑,提醒着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接下来的仪式,将决定他们在此地的命运。
点砂师是个面容刻板、眼神浑浊的老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袍,动作慢吞吞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指了指房间中央那张光秃秃的、冰凉的石床,声音干涩得像是在摩擦砂纸:“躺下,露出腹部,别乱动。” 话语简短,没有任何多余的说明或安慰,仿佛只是在处理两件即将被标记的货物。
夜温和夜戾共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们顺从地走到石床边,夜温控制着手臂,支撑着身体,小心翼翼地侧身躺上那冰冷坚硬的石面。
刺骨的凉意瞬间透过单薄的兽皮裙传遍全身,让他们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石床的表面并不平整,有些细微的凹凸,硌着背部的骨头,很不舒服。
躺稳后,夜温控制着手,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解开了腰间兽皮裙的系带。随着粗糙皮料的滑落,共用的腹部暴露在微凉而沉闷的空气中。
那是一片平坦、紧实的肌肤,呈现出健康的深麦色,因为长期劳作和营养不良,能隐约看到肋骨的轮廓。与身体其他部位新旧交错的伤痕相比,腹部算是相对完好的区域,但这更凸显了即将在此处留下的印记的突兀与刺眼。
共用的身体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他们害怕。害怕点砂失败。
虽然营长说过,只有“不洁”的兽奴才会失败,他们自认从未有过逾越之举,但在长期被贬低和侮辱的环境下,一种深植心底的不安和自我怀疑难以抑制地滋生——万一呢?万一这具被视作“怪物”的身体,连这最基本的“洁净”标准都无法达到呢?
万一连这唯一能靠近林娆、证明自己“有价值”的机会都失去呢?那种恐惧,远比面对鞭打和饥饿更甚,因为它直指他们残存尊严的核心。
点砂师慢条斯理地在一个石臼里研磨着朱砂块,那“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敲击在夜温夜戾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他拿起一支特制的、笔尖异常纤细柔软的朱砂笔,蘸取了少量鲜红欲滴的朱砂膏。那红色如此浓烈,在昏黄的光线下仿佛自带微光。
点砂师俯下身,浑浊的眼睛凑近,毫无情绪地审视着他们的腹部。他干燥、布满老茧的手指随意地按了按腹部下方的皮肤,似乎在确认位置。
那触碰带着凉意和粗粝感,让夜戾控制的身体肌肉瞬间绷紧,暗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但很快被更深的紧张压了下去。
夜温则紧闭了一下浅灰色的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复又睁开,死死盯着屋顶斑驳的阴影,强迫自己放松。
笔尖落下。
一阵微凉、带着粘稠感的触感从接触点传来。紧接着,是一丝轻微的、仿佛被细针扎破表皮般的刺痛。
这痛感并不剧烈,却异常清晰,伴随着朱砂膏体中某种成分的渗透,带来一种奇异的灼热感,仿佛那一点红色正在试图活过来,钻入他们的皮肉之下。
夜温和夜戾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两个头颅的视线都下意识地向下,死死盯住那支笔,以及笔尖正在创造的那个小小的、圆形的印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他们能听到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共用的胸腔里轰鸣,能感受到对方控制下的肌肉因极度紧绷而传来的细微震颤。
夜温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祈祷般的念头:‘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他不敢想象失败的下场,那意味着彻底的否定,意味着连最后一点被林娆认可的希望都将破灭。
他甚至能感觉到夜戾那边传来的、同样强烈的恐惧,尽管二弟通常用愤怒来掩饰。
夜戾的内心则充满了屈辱和不甘。‘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 他憎恨这种将命运寄托在一个印记上的无力感。
但比起憎恨,他更害怕失去。林娆那双带着些许戏谑却又不同于他人的目光,那件柔软的兽皮裙,那顿前所未有的饱饭,还有那句“我会来看你们”的承诺……这些刚刚感受到的、微弱却真实的“不同”,像黑暗中透进的一缕光,让他无法忍受再次坠入彻底的黑暗。
所以,尽管屈辱,他此刻最大的愿望,竟然也和夜温一样——让这该死的砂点成功!
点砂师的动作很稳,笔尖在腹部下方停留了大约十息的时间,确保朱砂充分附着。然后,他缓缓抬起笔。
一个鲜红、圆润、色泽饱满的砂印,赫然出现在深麦色的肌肤上。像雪地里的一滴血,又像暗夜中的一粒朱砂痣,无比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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