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天动地的巨响之后, 烟雾散去,山谷中只留下了一道巨大的深深裂痕。
一道黑红身影从半空中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下, 落在地上发出砰的腐烂闷响。
符纸的宝光暗淡下去, 阵法也黯淡下来。
阿贞知道自己得动起来,先迈出一步,再拖动另一条腿, 运转这具咯吱作响的残破躯体, 她必须亲自确认楼石轶这狡诈男修的死亡。
结丹期修士的神通确实是超出了她的想象,不光是那诡异阴森的恶魂幡, 就连总是温和的、无害的出云, 也能为她留下了这样凛冽的、锐不可当的一剑。
仅此一剑, 就有劈山分海之势。
血落在地面上, 溅起细小的花开的声音。
阿贞左手抚摸自己的脸, 摸到一脸湿痕, 想来现在这副血泪满面的样子十分可怖。
不知道夫君等下看到,会不会吓一大跳?
可惜,看不到那张秀丽面孔上的惊讶表情。
阿贞这才想起, 她似乎从未说过, 她喜欢看温天仁脸上浮现出这样生动的表情, 讶异也好, 愤怒也好,只要是因为她才动容,就怎样都好。
这么想着, 她露出一个细微的笑, 却不再急着去确认楼石轶的生死,只因她眼前漆黑一片, 什么也看不到。
果然, 同时使用符宝和阵法还是太吃力了。
破阵其实并不像她表现得那么轻松,但是楼石轶是那样狡猾的人,如果被他发现她早就是勉强支撑,那他必然会趁机远远逃走。
这样的恶人远比那头报复心强烈的熊更可怕,与其像恐惧脚下的影子一样永远恐惧着他的报复,阿贞宁可在这里不计一切代价地杀了他!
为此,阿贞抽调所有的灵力注满符宝,配合着增强威力的法器,破釜沉舟,以至于现在全身灵力空空,丹田更是干涸一片。
丹田,就好比修士的蓄水池,修士一边吸纳天地灵气,将其化为能在自己经脉中流动的灵力,最后流入丹田,储蓄在其中。
修炼、斗法、炼丹或是炼器都会消耗灵力,而灵根会帮修士源源不断地补充灵力,二者得以如此保持平衡。
可她因为心窍缺失,无法筑基,由此丹田并没有能储存灵力的蓄水池。
那些灵气进入她的身体,只是在身体里流转一圈,就得运转出体外,保持在一个身体能够承受的范围。
此处又不能提前布置下聚灵法器维持运转的法阵,使她为了钳制王璐和楼石轶,使用了太多灵气和灵力,进和出的灵气灵力就如汛期暴涨的河流,在她的体内汹涌崩腾,冲击着她的经脉和内脏!
疼痛像钝刀反复切割肉、体。
满腔的愤怒冷却后,天地间只剩下孑然的孤独。
她眼前一片昏暗,浑身发冷又发热,疲惫像压在肩头的两座大山,让她很想就这样倒下,陷入无知的黑暗里。
但是她还不能倒下。
出云已经死了,谁还能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接住她,为她调理经脉,用爱来填补她的空洞?
出云死啦,夜风是这样窃窃私语,漫天寒星遥遥地看着她变成了冷冰冰的坟冢。
阿贞也试过躺在那孤坟边入睡,草地柔软,夜风轻微,只是这天地间,再也没有那样温暖的手。
阿贞在心里悄悄握住出云的手。
她想问一问,修成真仙,有没有能力改换时空,叫阿爹阿娘活过来陪在她身边?
天地不说话,阿娘不说话,阿贞就悄悄陪自己说话,天边的云是阿娘扯来的被子,坟边青草是阿娘晒好的褥子,那亭亭的大树像阿娘的手臂,为阿贞遮风挡雨。
阿贞又感到了饥饿,在这个孤独的时刻。
那恶魂幡还是影响到了她,出云死前的画面重现脑海,原来苦痛从不因时光流逝而减少,无论何时浮现眼前,依旧痛彻心扉。
那声音还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喊着出云是因她而死的,李荷花也是因她而死的!
出云和李荷花的脸交织浮现在她眼前,她才发现她原来还是心存怨恨的。
如果付出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那她什么也愿意付出。
不论是什么,她都想要留住她们。
那些声音就像树影丛丛,只是随着她飘摇的心晃动,沙沙作响,窃窃私语。
它们讥诮地诘问她。
为何天道高难测?
为何千般求不得!
这些颠来倒去的复杂情绪,让她的气血翻涌,消耗着她的心力,使她皱起眉表情愈发痛苦——恶魂幡带来的神识创伤,终归是影响到了她的心境。
迫不及待的阴影嘶嘶问她:若不成仙,成魔如何?
如果是出云,肯定会这样回答——
若不成仙,就不成仙,能如何?
阿贞嗤笑,放任自己就这样倒下。
有人接住了她。
她鼻尖萦绕着摄人心魄的香气,那味道已经不复初见时的酸涩刺鼻,悠然散发出一种渐渐醇厚的成熟的芳香。
苍白的少女于是也露出微笑。
这才是她最好的猎物,如今终于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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