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娘只会练剑,炼器只是半吊子。这针名为充灵宝针,是我阿爹留下的半成品。”
第一次听她提到她爹,温天仁回忆起她的小屋,无论是笔记还是日常,全无他存在的痕迹,心里大概有了猜测,没料到阿贞自己接着话头说了下去。
“这一套法宝,应该是完整的九根灵针,阿爹取名为素问九针。我从没见过阿爹,只是阿娘说过,他是一个非常固执、尽善尽美的人。”
“阿爹不得归乡,魂断天南。阿娘病痛缠身,苦病百年。所坚持的,不过是一样东西。”
“因此他没能完成的这一套法宝,我会替他完成。然后带回他的故乡,去替他见见故人。”
最后的话语不免有些出乎意料的冰冷,令温天仁惊了一惊。
二人稍作休整,便向困住蜃龙的阵法飞去。
由于他们二人都不是会掏储物袋和毁尸灭迹的谨慎修士,因此根本没注意到在离去后,那确认过死亡的、僵直的王璐的尸体,指头动了一动,然后睁开了眼皮,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等到了法阵处,那两头蜃龙还被缚在原地,半空立着一位素白衣裳的女子,负手等待他们已久。
觉察到这女修时,温天仁本想阻止阿贞再靠近,只因为她的保命法宝已用,今晚是不能再动用一次了。
而他的修为远不如这陌生女修,想到这里虽然不甘,但他还是只能屈服于现实。
如今不是在乱星海,他身负血仇,身边还有阿贞,一点点风险也冒不得。
两头五级妖兽,拱手让人即使是千百般无奈,可修仙界的实力比天堑还分明,她若想要,他们只能退让。
但是阿贞定定地看向女修,夜风送来她身上冰冷的气息,如梅花枝头融化的冰雪。
“不要紧,夫君,她是一个有些疲惫的好人。”
等到他们二人落地向她抱拳行礼,这女子转过脸来,冰肌玉骨,眉目如画,只是口气不太温情。
她皱眉扫了一眼阿贞和她身上温天仁的披风,不赞同地瞪了一眼温天仁:“好好的小姑娘,怎么能穿成这样?”
然后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件素白的衣服,俨然是衍天宗的服饰:“我身上也没带别的,这套衣服本来是要分给新入门的弟子的,只是……”
晚风中,她略一停顿。
“我先替你疗伤,你再换上干净的衣服吧。”
往阿贞嘴里塞了两丸凝血丸,还是不满意处理好的伤口,她摇着头说小姑娘怎么好身上带伤,又往阿贞储物袋里塞了不少疗伤的药。
温天仁用眼神询问阿贞,阿贞细微地摇了摇头。
他们的眉眼官司被女子收入眼中,这才微微一笑:“倒是我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叫白月栖,是衍天宗的一个剑修。”
“你的爹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见故人之后,倒有些忘情,实在是失礼了。”
白月栖原本是小山村里的孩子,家住的杨家村离李家村并不远。
天灾无情,她爹娘舍不得他们的好儿子挨饿受苦,就卖了自己家的大闺女,自以为千选万选,送到了大户人家做个婢女。
万万没想到,大户人家实则是修炼邪法的邪修,看中了她们的灵根,借婢女的名义,实为炉鼎,暗中祸害了不少女孩。
白月栖发现后图谋逃跑无果,磨尖了剪子,只等待邪修召她时,一剪子扎在他脸上。
出云本是路过,顺手除害,那古怪的邪修挨不住出云随手的一剑。而白月栖见过仙子的风姿,再不肯回去种地。
出云看着眼前这个跪倒在地的执着少女,摸了摸鼻子并未说话,反而是她身边那个青衫男子温和道:“修道之途漫长难测,你若只追逐这一剑之美,怕是会发现修仙未必如你所想逍遥出世。”
“人心即道心。”
“先修心,再求道。”
那也是二百年前的事情了,故人已乘黄鹤去。如今也只有星夜依旧。
她也踏上了修炼之路,斩断了凡尘俗世的羁绊,只是昨日路过云头,于是故地重游,却发现村庄凋敝,人们早已迁走多年不知去向。故居爬满青苔藤蔓,树木顶破屋顶,屋内野草丛生。
天穹遥远,静谧深沉,那点意义不明的光熄灭在她眼里。
她将遥远的目光收回,落到眼前两个少年少女身上。
少年生得十分清秀,姣美得有些艳丽,眉间一道符文样式的黄色印记,此时长眉一挑,戾气十足。少女一脸纯然,听她说起爹娘目光十分专注,带着孺慕,她虽看着羸弱,但想起刚刚远观时那惊天一剑,拥有这样的剑意,想必也是坚韧不拔之人。
面容秀美冷然,眼神却沧桑疲惫的清冷美人在月下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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