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尽头依然是夜。
阿贞似乎等了很一会儿,终于小小无奈叹一口气,在燕如嫣不解的目光中站起身来。
她双手一起用力哗啦地打开房门的时候,燕如嫣猝不及防望见一个脸色阴沉的姣丽少年,垂首站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未能预料阿贞突然开门,他二人都有些吃惊。
但那少年几乎是本能地揽住了她的腰,将扑过来的她牢牢纳入怀中。
她像一片云一样轻,也像一团火那样烫。
温天仁的心依旧忽冷忽热,但阿贞已经填满了他空荡荡的心。
她的眼究竟是何时成了他夜空的月?只有她看向他时,这昏昏世间才有光亮。
阿贞对他微笑,勾着他的脖子让他倾倒向她,摸了摸他被露水打湿的发,语气中带着嗔怪:“夫君,你又来迟啦。”
那滴冷却的眼泪被温软的嘴唇轻轻地吻去,这就是阿贞的爱,爱他的痛苦,爱他的迟疑,爱他的全部。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在等待他自己打开那扇门,走进她的世界里。
对他们来说,相爱更像是一种对痛苦的剥夺。阿贞在有着摄人香气的怀抱里这样想着。
在遇到彼此之前,他们已经忍受了寂寞和孤独那么那么久,久到仇恨和痛苦都习以为常。
忍耐怎么会痛苦呢?
痛是夺走你的苦,让你感受爱,然后爱又输给恨。
人怎么会恨本来就不存在的事物呢?
恨只是那些爱流经你,告诉你得到就会失去 ,失去就要放下。
然而。然而。
阿娘,我都懂啊,可是。
他们都是被抛下的人,怀着爱死去的人给他们留下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爱,那么多那么多的恨,要推他们走那么那么远的路。
路的尽头还是路。他们并不害怕这些痛苦,却害怕牵着彼此的手对方要撞得遍体鳞伤。
爱是付出,还是占有?是无我,还是偏私?
爱众生,也爱一人;爱一人,于是爱众生。
出云和龙夜把这样盛大的爱交给她,所以阿贞会是他们最好的继承人,他们的血肉,他们的爱,他们的女儿,他们逸散在这天地间,最后融化的归处。可是。
可被爱是刺痛,是胆怯,是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患得患失。
要怎样去爱,才能永不失去?
爱的尽头依然是爱,可是多少的爱才可以永远留住他呢?
阿娘,你可不可以告诉阿贞,多少的爱才可以对抗你们心中的仇恨,多少的爱才可以不被抛弃,多少的爱才可以永不分离?
阿贞幽幽叹气,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她爱她的夫君,如此英俊、自信、风度翩翩、高高在上。
即使他的心中冰封的仇恨在天平上不断地权衡加码,拉扯着他的心,但是修士的一生一世很长,她会永远,永远,永远爱他。
永远,永远试图用爱留住他。等他自己打开门,放弃仇恨的躯体,长出新生的血肉,走进她的世界里。
幽幽池水中生出一轮颠倒明月,一尾小鱼缓慢摇曳,月影如梦如幻,将它静静圈于怀中。
水中映月,月影游鱼,鱼在水中月中。
只是相逢太美,却怪相逢太迟。
燕如嫣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相拥,阿贞的眼泪被那艳丽少年用指腹擦去,她才恍觉,原来阿贞不是忘了那场噩梦。
原来,这就是道侣之爱么?
所有的爱,所有的痛,所有的泪,只给彼此。
她静静地看着二人,心中生出一丝短暂的迷茫,短暂如夜露,只待黎明到来,旭日初升,便会蒸发地无影无踪——
燕如嫣深知自己的爱只能属于燕家堡。
家族以无数人的命运为代价,赌上燕家堡的未来,将她推到领航者的位置,她必须一心只爱修炼,一心只爱燕家堡。
等阿贞平复完情绪,将他拉进屋内,于是温天仁怀中又空荡荡的,心底那股无名的火又冒了上来。
灵石荧灯幽幽地照亮那翠绿色宝石一般的眼中两团小小的火焰,正对上一双秋水似的眼眸的审视考量。
只是一眼——
我讨厌这个男(女)修。
二人同时这么想道。
温天仁与燕如嫣互相抱拳一礼,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却也无话可说。
温天仁觉得燕如嫣聒噪可疑,燕如嫣觉得温天仁绣花枕头。
温天仁皮笑肉不笑道:“燕道友不请自来,实在是好雅兴。”
燕如嫣笑容温婉:“比不上温道友意气风发,站门外许久。”
话中带话,二人一齐转头看向站在中间的阿贞,阿贞一手拉一个,笑呵呵道:“都站着做什么,快坐快坐。”
坐下又成三足鼎立之势,阿贞扶着额头,此时也不需要听什么心声了,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就不再停过。
“温道友年纪轻轻如此修为,不知道师承何处?呵呵。”
“不值一提。听说燕道友即将成婚,如今呆在这里恐怕不好吧?”
“无需在意。温道友可知阿贞的心窍问题需要元阳尚在的天灵根修士双修才能治愈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