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流云坊市远远抛在身后。谢沧带着顾临,专挑荒僻难行的小路,一路疾驰,直到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才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容身的浅洞。
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内部狭窄潮湿,但总算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危险。
“就在这里歇脚吧。”谢沧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先是仔细检查了洞口内外,布下几个简单的预警禁制,这才回到洞内。
顾临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斗篷下的身影依旧显得有些佝偻,仿佛无法承受那份失去重量的空虚。他那只受伤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膝上,血迹已经干涸发暗,与苍白的皮肤形成刺目的对比。
谢沧在他身边坐下,从储物袋中取出清水、干净的布条和伤药。“顾师弟,手给我。”
顾临沉默地伸出右手。借着从藤蔓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可以看到他虎口处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指关节也多有淤青和挫伤,可见他当时握得有多么用力,挣扎得有多么剧烈。
谢沧动作熟练而轻柔,先是用清水小心清洗伤口,拭去凝固的血痂。冰冷的触感和清洗带来的刺痛让顾临的身体微微绷紧,但他依旧一声不吭,只是抿紧了苍白的嘴唇。
“那谛听阁之人,手段莫测,但其言未必全无道理。”谢沧一边为他上药,一边斟酌着开口,声音在狭小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说‘奥秘在你身’……或许并非虚言。顾师弟你仔细回想,无论是提前领悟‘流星逐月’,还是后来展现出的种种非常手段,固然有尘隐之助,但归根结底,施展它们的人,是你。”
顾临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应。道理他似乎明白,但那种与尘隐血脉相连、通过它才能完美调动力量的感觉太过深刻,此刻失去,就像是武者被废了丹田,画师被夺了画笔,空有理论,却无从着力。
谢沧将伤药均匀撒在伤口上,继续道:“至于那灰衣人,更是神秘。他警告你‘管好你的剑’,或许……并非敌意,而是一种提醒。提醒你,过度的依赖,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桎梏。”
“桎梏……”顾临终于嘶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低沉。
“不错。”谢沧用干净的布条开始为他包扎,“尘隐或许是钥匙,但门后的世界,终究需要你自己去探索。如今钥匙暂时被‘保管’,或许正是逼你正视自身的时候。”
包扎完毕,谢沧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务之急,是让你稳住心神,恢复状态。你灵力紊乱,气息虚浮,先调息一番。我为你护法。”
顾临点了点头。他知道谢沧说得对,沉溺于失落和愤怒毫无意义。他必须尽快恢复过来,无论前路如何,拥有力量总是第一位的。
他闭上双眼,尝试摒弃杂念,运转最基础的《引气诀》。然而,心神不宁,识海如同暴风雨后的海面,波涛暗涌,难以平静。灵力在经脉中的运行依旧滞涩,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的引导和协调,变得散乱不堪。那丝寂灭之力更是如同石沉大海,无论他如何以意念呼唤,都感应不到丝毫。
焦躁之感再次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归寂真君赐下的那门保命遁法——《星移遁影》。这门遁法玄奥异常,涉及星辰空间之妙,他之前参悟时,多是借助尘隐来稳定心神、感应那冥冥中的星辉轨迹。此刻尘隐不在,他本不抱希望,但一种不甘驱使着他,再次于心中默默观想这门遁法的要诀。
起初,依旧是一片混乱,对星辉的感应微弱而模糊。
但当他强迫自己沉下心,不再去执着于“失去”,而是纯粹地去回忆、去理解那些玄奥的符文和运功路线时,情况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并没有感受到尘隐存在时那种清晰而稳定的星辉牵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宏大、更为分散,却也更加本源的感应。
仿佛失去了尘隐这面“透镜”的聚焦,他自身的感知,反而以一种更原始、更直接的方式,触碰到了周天星辉的海洋!那不再是经过尘隐筛选和强化后的、易于吸收的一缕,而是无边无际、浩瀚磅礴的星之海洋本身!
虽然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引动这浩瀚星海的万分之一,但这种“直接”的接触,却带来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一丝丝清凉、纯净的星辰之力,开始无视他紊乱的灵力,如同夜露渗入干涸的土地般,自发地、缓慢地浸润着他的识海和肉身。它们并非被主动吸纳,更像是受到了某种本质上的吸引,自然而然地汇聚而来。
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杂念,在这清凉星辉的浸润下,竟奇迹般地开始平复。暴风雨后的海面,渐渐风平浪静。虽然灵力运转依旧不算顺畅,但那种焦躁紊乱、几乎要走火入魔的感觉,却减轻了大半。
更让他惊讶的是,右手虎口处传来的剧痛,在那丝丝缕缕的清凉星辉流过时,竟然也明显缓解了许多,伤口处传来微微的麻痒感,那是血肉在星辉滋养下开始加速愈合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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