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边陲,万山耸立。
依照灰衣人所给地图玉简的指引,顾临一路疾行,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一片位于青霞云陆边缘、灵气已变得稀薄而驳杂的连绵山脉。
此处已远离云陆中心繁华地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未经驯化的野性。稀薄的灵雾被陡峭的山风肆意撕扯,参天古木顽强地扎根于岩石缝隙,虬结的根系暴露在外,透着股挣扎求存的蛮荒气息。
顾临选择了一座最为高耸、视野开阔的山峰,悄然隐于一块巨岩的阴影之中。他收敛了自身所有气息,仿佛化作了山石的一部分,连呼吸都与掠过岩隙的风声同步。初至陌生险地,他必须谨慎。
他已在此处,不饮不食,不动不移地观察了整整三日。
目光穿透脚下缭绕的云雾,精准地投注在数里外的那片山谷——依据玉简标识,那里便是林氏药园的所在。
药园规模不算宏大,但布局精巧,依偎山谷天然地势而建,背靠陡峭岩壁,左右山脊环抱。一道山溪被引入园中,滋养着片片灵田。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道将山谷牢牢笼罩的淡青色阵法光罩。
光罩并非坚不可摧的刚硬,反而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其上的光华与山谷中的林木、溪流乃至大地气息隐隐相连。“借山川地脉之力,融草木生机之韵……这阵法,绝非寻常。”顾临心中凛然。他虽不专精阵道,但在青云宗内阅览典籍,在师尊归寂真君座下亦耳濡目染,眼力自有独到之处。这阵法古朴玄奥,根基深远,绝非当代之物,恐怕是林家祖上所传,可见其底蕴不容小觑。
透过流转的光晕,能看到园内数十名身着麻衣的林家子弟井然有序地忙碌着,灌溉、晾药、巡逻……个个神情专注,步伐沉稳,彼此间配合默契。“子弟训练有素,令行禁止,非一日之功。”顾临暗自评价。这等气象,远非寻常小家族可比。
他的感知如同无形水波,小心翼翼地绕过阵法敏感节点,向深处探去。在那里,他感受到一股沉浑厚重、如深潭古玉般的气息,灵力精纯磅礴,远超筑基中期,应是达到了筑基后期。“这便是林家老祖了……”顾临确认了这股气息的存在,亦是此行最大的变数。只是,这股磅礴中,他敏锐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滞涩与暮气,似是旧伤未愈,或是年岁已高。
然而,这片山谷的宁静之下,潜藏着汹涌暗流。顾临的目光扫过药园之外。
东北方向数里外的稀疏林地间,隐隐有血色煞气升腾。几名身着赤红劲装、背负宽刃长刀的修士,毫不掩饰自身戾气,眼神凶狠如豺狼。为首一名刀疤壮汉,修为已达筑基初期巅峰。“观其服饰功法特征,应是西南地域以刀法狠辣、行事霸道着称的‘血刀门’。”顾临根据宗门典籍记载做出判断。此派弟子性情大多乖戾,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而在西南方一处更为隐蔽的背阴山谷内,则弥漫着另一股令人极不舒服的阴冷腐朽之气。那里光线昏暗,隐约可见几道行动略显僵硬的身影,眼中偶尔闪过幽绿光芒,毫无生气。“操纵尸傀,死气缭绕……这特征,与典籍中记载的‘阴傀宗’手段极为吻合。”顾临心中默念。此宗修士擅长炼尸驭鬼,手段诡异莫测,防不胜防。
这两方人马,如同潜伏阴影中的毒蛇,将林氏药园隐隐包围。他们彼此之间气息冲撞,存在深深忌惮,同时对林家那座古阵也心存顾虑,故而尚未强行攻山。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几乎凝成实质,冲突一触即发。
“血刀门欲强夺,阴傀宗图诡取……而林家,凭借祖阵与老祖,负隅顽抗。”顾临缓缓闭眼,将三日观察所得在脑海中汇总。
“灰衣人要的是‘心甘情愿’。强攻硬取,先不说能否在三方混战中得手,即便侥幸成功,也违背初衷,更可能彻底得罪林家,甚至引来宗门责问……此路不通。”
“那么,唯有让林家自己,主动地、心甘情愿地将‘七星蕴神莲’交到我手中。”
如何让一个在强敌环伺下、视灵药为救命稻草或镇族之宝的家族,愿意将宝物托付给陌生外来者?
“示之以威?不如示之以诚,予之以利。关键在于,找到他们最迫切的需求,展现我不可或缺的价值。”
山风渐急,吹动他额前发丝,也吹散峰顶最后一丝暖意。
顾临的身影,在愈发昏暗的天光下,如同彻底融入了岩石阴影。他需要更耐心地等待,等待一个最佳介入时机,一个能撬动整个局面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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