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安神香的烟气袅袅上升,却驱不散那股凝滞的寒意。
谢沧手中法诀变幻,一道道柔和的乳白色灵光没入赵小六的眉心。这是戒律堂秘传的“清心定魂咒”,专治神魂惊悸。
在灵光的持续安抚下,赵小六那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终于渐渐弱了下去。但他依然不敢看顾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脸埋在膝盖里,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口中含混不清地嘀咕着:
“黑色的……吃掉了……都在下面……它们在看……”
除此之外,无论谢沧如何温言询问,亦或是韩厉释放剑意刺激,赵小六都再无半点有逻辑的回应。他的神智已经被某种巨大的恐惧彻底击碎,只剩下本能的应激反应。
“没用了。”
谢沧收回手指,轻轻叹了口气,原本温润的脸上多了一层阴霾,“他的识海防线已经崩塌,现在支撑他活着的,只有恐惧。再问下去,恐怕会直接碎魂而亡。”
顾临站在门口阴影处,看着那个废掉的同门,沉默地点了点头:“那就让他歇着吧。知道这些,已经够了。”
几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退出了静室,并由谢沧重新布下了多重禁制。
回到观风台的石桌旁,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
云海依旧翻涌,但此刻在众人眼中,那翻涌的云层下似乎都藏着未知的阴影。
谢沧挥袖,给三人的茶杯斟满,热气腾腾,却暖不了在场几人的心。他端起茶杯,没有喝,而是透过袅袅水雾,目光与一直沉默擦拭剑鞘的韩厉交汇了一瞬,最后齐齐落在了顾临身上。
意思很明显:赵小六为何独独对你反应这么大?
顾临神色平静,并没有回避这两道审视的目光。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藏着掖着反而坏了信任,甚至会影响接下来的判断。
“你们想问,他在我身上闻到‘那个味道’?”顾临开口,声音平稳。
“赵小六虽然疯了,但疯子的直觉往往最接近本质。”谢沧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严肃,“顾师弟,你身上确实有一股……很特别的气息。虽然被你掩盖得很好,但在刚才那一瞬间,我体内的‘权衡’道基产生了一丝失衡的预警。”
韩厉言简意赅,手按剑柄:“很危险。像天敌。”
顾临点了点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谢沧,目光灼灼:“谢师兄,你可还记得两年前,在青玄洞天观星台废墟外,你曾出手拦下墨天工对我的那次袭击?”
谢沧一怔,随即点头:“自然记得。那时墨天工计算出了你的位置,意图在废墟外扼杀你,被我以‘观风使’的身份制止。我还告诫你不要涉足核心区域。”
“没错。”
顾临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回忆的凝重,“当时你向我解释,为何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你说,青玄洞天乃至整个青霞云陆的灵力场都出现了不明原因的动荡。正是这种动荡,让那些感知敏锐的筑基期妖物纷纷蛰伏,收缩了活动范围。”
“当初我们都以为那是某种天灾的前兆。”顾临直视着谢沧的眼睛,“但其实,师兄你感觉到的那种‘动荡’,并非来自天灾,而是来自地底。”
“你是说……”谢沧的瞳孔猛地收缩,一段尘封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当时那种令他这个天才都感到心悸、却又找不到源头的晦涩波动,如今与赵小六口中的“深渊”瞬间重叠在了一起。
“我在观星台废墟的深处,近距离接触过那种力量。”
顾临半真半假地抛出了真相,“它混乱、无序、充满了吞噬的欲望。当时我实力低微,只是在外围远远看了一眼,便险些道心失守。那不是灵力场紊乱,那是‘深渊’正在尝试呼吸。”
“正因为我曾被那种气息侵蚀过,又在后续的历练中多次追寻这种痕迹,所以我身上沾染了些许因果。赵小六在沉星崖下看到的,可能就是当初我们在观星台感觉到的那个东西的本体。所以他才会对我产生应激反应,将我视为……同类。”
听完顾临的复盘,亭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逻辑闭环了。
所有的线索——从两年前谢沧感知的“灵力场异动”,到妖兽的反常蛰伏,再到如今柳家弟子的离奇失踪,全部指向了同一个恐怖的答案。
“原来如此……”
谢沧原本那种清风道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彻底消失了。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难看至极,“怪不得。当时我只觉得那种波动极不自。如果是来自另一维度的深渊,那就解释得通了。”
他看向顾临,眼中再无试探,只剩下凝重:“顾师弟,若真如你所言,这已经不是死了一队外门弟子的小事了。这是两年前就在酝酿的灾难,如今……彻底爆发了。”
“而且,这还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
谢沧作为前代第一天才,智商极高,瞬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青玄洞天是依附于青霞云陆的小世界,界壁本就比主世界薄弱。深渊选择先从那里下手,显然是想以秘境为跳板,构建稳定的传送通道。当初的观星台是观测点,如今的沉星崖……恐怕已经成了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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