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盐税新法推行顺利,万商归心,朝堂渐稳。
沈璃腰间那枚以锁魂钉熔铸的凤印,在锦衣之下隐隐发烫,时刻提醒着她那份以痛楚熔铸的羁绊。
萧隐经此一遭,虽依旧虚弱,但眉宇间那股沉疴般的死气淡去些许,偶尔能在晨光中与她安静对坐片刻。
正当内政稍安,一则来自东南沿海的急报,如同淬毒的冰锥,猝然扎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急报是东南水师都督亲笔所书,字迹因愤怒而略显凌乱:东瀛海寇残部,不甘臣服,竟暗中勾结境内些许未被肃清的前朝盐枭余孽,于三日前突袭了沿海一处盐运巡检司。
巡检司官兵奋力抵抗,终因寡不敌众,司正红绡——那位曾在沈璃初掌盐政时立下功劳、性情刚烈的女官,为护盐引册簿及属下撤离,力战被俘。
匪首“鬼丸”次郎并未立刻杀害红绡,而是派人将一物送至水师大营。
那是一截女子束发的红色绸带,沾着暗沉的血迹,正是红绡平日所用。
随物附有一封以生硬汉文书写的信笺,言辞猖狂:
“限三日,重开东海至我邦之盐路,撤水师巡哨,许我部自由往来贸易,并奉上黄金十万两。三日后午时,若不见答复,便将此女悬于我舰桅杆,剥皮拆骨,以儆效尤。若敢妄动,玉石俱焚。”
信末,还画了一个粗糙的绳套图案,极尽侮辱威胁之能事。
急报传至御前,沈璃正在与萧隐对弈。
她执黑子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泛白。
殿内炭火明明,却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萧隐放下手中的白子,抬眸看向她,虽未言语,眼中却是一片沉冷的了然。
红绡他记得,是沈璃颇为看重的一名属下,办事利落,忠心耿耿。
“啪。”
沈璃手中的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声音清脆。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东南方向,背影挺直如枪。
“东海盐路,关乎新法威信,更关乎海疆之权,一寸不可让。”
她的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铁,“黄金十万?他们倒真敢开口。”
“你要亲自去?”萧隐问,语气里没有阻拦,只有确认。
“红绡是我的人。”
沈璃转身,眼眸中锐光凝聚,如出鞘寒刃,“他们敢动,就得付出代价。新朝初立,若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何以立威?何以服众?”
她顿了顿,看向萧隐,语气稍缓:“你……”
“我随你去。”萧隐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他撑着榻边站起来,身形虽仍显单薄,但那股沉淀下来的威势却不容忽视。
“锁魂钉已熔,我这身子虽不济事,但站在你身侧,还能替你看着背后。”
沈璃凝视他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
没有兴师动众,只点齐了最精锐的五百玄甲卫、一队火炮营好手,以及东南水师调拨的十艘最新式快舰。
沈璃与萧隐轻装简从,连夜出发,直扑东海。
三日后,午时将至。
东海之上,天色阴沉,波涛汹涌。
距离东瀛残寇盘踞的“蛇鳞岛”约十里处,十艘悬挂玄鸟旗的快舰列阵,肃杀之气弥漫海面。
正中主舰舰首,沈璃一袭玄色劲装,外罩暗红披风,墨发高束,只以血玉簪固定。
海风吹拂,披风猎猎作响。
萧隐立于她身侧半步之处,玄衣玉冠,面色虽白,眸光却沉静地扫视着远方海平面上隐约可见的敌舰群影。
对方显然有所准备,大小舰只近百,呈半圆形排开,虽多是老旧船型,但数量众多,黑压压一片,颇具声势。
居中一艘最大的帆船上,高高的桅杆顶端,隐约可见一个被缚的红色身影,在风中飘摇,正是红绡!
一艘小艇从敌阵中驶出,艇上一名东瀛浪人打扮的使者,趾高气扬地高声喊话,内容无非是重复信中所提条件,气焰嚣张。
沈璃面无表情地听完,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她只是微微抬手。
身旁的传令官立刻挥动旗语。
东南水师都督得令,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运足内力,声震海面:“凤主有令:即刻释放我朝官员,束手就擒,可免一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对方闻言,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一阵混杂着东瀛语的嘲弄哄笑。
那使者更是满脸鄙夷,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大致是嘲笑沈璃不自量力,竟敢以区区十舰对抗他们百舰之众,并再次威胁要立刻对红绡行刑。
沈璃终于动了。
她向前迈了半步,海风将她额前几缕碎发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冰封般的眼眸。
她没有用内力扩音,声音甚至不算太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海风与敌方的喧嚣,清晰地传入己方每一名将士耳中,也仿佛能穿透海面,抵达对面:
“本主的人……”
她顿了顿,目光如实质的冰锥,钉在那艘绑着红绡的敌舰主桅上,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那笑容里淬着极北冰川的寒意与金銮殿上的杀伐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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