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魂钉化簪,凤凰痕印心。
横亘在萧隐性命与两人之间的最后一道阴霾终于彻底消散,仿佛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近乎眩晕的轻盈与圆满。
朝堂上下,虽不知观星台那夜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摄政王殿下气质愈发沉静明朗,女帝陛下眉宇间最后一丝挥之不去的隐忧也化为乌有,却是人人都能感受到的。
帝国双柱,至此真正坚如磐石,光华熠熠。
于是,一个迟来已久、却又仿佛顺理成章的话题,被郑重其事地摆上了朝堂。
以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为首,联名上奏,言辞恳切:“陛下承天景命,开创新朝,摄政王殿下匡扶社稷,功勋卓着。今海内初定,礼乐待兴。帝后大婚,乃固国本、安民心之重典。恳请陛下与殿下,择吉日,行嘉礼,正位宫闱,以慰天下臣民之望。”
奏疏呈上时,沈璃正与萧隐在御书房议事。
她看完,随手将奏疏递给萧隐,唇角微扬,似笑非笑:“你怎么看?”
萧隐接过来,目光扫过那些“礼典”、“国本”、“民心”的字眼,神色平静无波,只将奏疏放回案上,抬眼看她:“陛下之意呢?”
沈璃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辽阔的天空,沉默片刻,才道:“朕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百工千仪,祭天告祖,受八方朝贺,听万年吉话……像个被摆弄的精致傀儡。”
她回过头,眼中闪过一抹属于沈璃而非女帝的、野性难驯的光芒,“你我的路,是从血火与背叛中杀出来的,何须那些虚饰来证明?”
萧隐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声音低沉温和:“那便不要那些虚饰。你想要怎样的婚礼,便举行怎样的婚礼。或者,”他顿了顿,眼中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干脆不要婚礼。你我之间,早已不是一纸婚书、一场典礼能够定义。”
沈璃却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悠远而坚定:“不,婚礼要有。但不是他们的婚礼,是你我的。”
她转身,面对他,一字一句道,“不要凤冠霞帔,不要鸾驾卤簿。我要在最像我们的地方,用我们的方式。”
萧隐隐约猜到了什么,眸光微动:“何处?”
沈璃没有立刻回答。
她当日下午,只带了萧隐与最贴身的几名玄甲侍卫,悄然出宫,策马向京郊而去。
目的地,是京郊一处荒废多年的皇家别院残址。
此处依山傍水,本是前朝某位皇帝的避暑行宫,多年前毁于一场蹊跷的大火,一直未曾重修,只剩断壁残垣,焦木枯草,在冬日萧瑟的风中,无声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寂灭。
而这里,恰是多年前,沈璃父兄蒙冤下狱前,她最后一次随父参加皇家秋猎时,短暂驻足过的地方。
那时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将门贵女,他还只是遥远传说中的藩王之子。
命运的齿轮,在彼时或许就已悄然转动。
沈璃勒马停在残破的汉白玉门廊前,看着满目疮痍,眼中没有感伤,只有一片清澈的了悟。“就是这里。”
萧隐下马,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他明白了她的选择。
在废墟之上缔结新生,在灰烬之中见证永恒。
这远比任何金碧辉煌的宫殿,更贴合他们一路走来的轨迹。
没有惊动任何人,婚礼的筹备在极小的范围内秘密进行。
沈璃拒绝了内廷司呈上的所有华丽嫁衣图样,只命人取来一匹最上等的、未经染色的素白鲛绡,以及她登基时所穿那件玄甲战袍。
萧隐那边,亦只准备了一身与他惯常所穿相似的玄色常服,只是用料更为精良,暗纹隐隐。
吉日选在一个月圆之夜。没有宾客,没有乐师,没有仪仗。
只有头顶一轮圆满得近乎嚣张的明月,脚下是沉默的废墟焦土,四周是忠心耿耿、沉默肃立的玄甲卫。
沈璃出现时,萧隐已立在废墟中央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等候。
看到她,饶是已有心理准备,他的呼吸仍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滞。
她并未梳妆,墨发依旧以那枚血玉簪与崭新的金凤涅盘簪松松绾起。
身上,竟是将那匹素白鲛绡随意披裹在玄甲之外!
鲛绡轻薄如烟,随风飘拂,隐约透出其下玄甲冷硬的线条,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极致的柔与极致的刚,女子的飘逸与帝王的威仪,完美地融合于一身。
她没有盖头,素面朝天,月光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清辉,眉眼锐利而明亮。
她走到萧隐面前,两人相对而立。
目光交汇,便是千言万语。
沈璃抬手,却不是去解那鲛绡,而是伸向了萧隐手中捧着的一样东西——那是一顶纯金打造的、缩小版的帝冕,是她平日简易朝会时所戴。
她拿起帝冕,手指抚过上面的纹路,然后,在萧隐深邃的目光注视下,她竟抓住披在身上的鲛绡一角,猛地用力一撕!
“嗤啦——”
清脆的裂帛声在寂静的废墟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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