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宫中果然派了内侍前来大理寺宣旨,言明皇帝恩准裴侍郎之女裴喜君入宫探望梅妃,以示天家对臣子的恩宠。旨意措辞温和,只字未提探查之事,但苏无名和裴喜君都明白,这是太子力争之下,皇帝勉强做出的让步。
裴喜君精心打扮了一番,身着符合身份的浅碧色襦裙,略施粉黛,显得端庄雅致。她将费鸡师给的清心散小心藏在袖袋深处,又准备了一些寻常的养颜香料作为见面礼。
苏无名亲自送她至宫门,低声嘱咐:“一切小心,察言观色即可,切勿强求。”
裴喜君点头,深吸一口气,跟着引路的内侍,步入了那重重宫阙。
穿过一道道宫门,行走在寂静悠长的宫道上,裴喜君能清晰地感受到皇宫的肃穆与压抑。引路的内侍面无表情,脚步轻捷,一路无话。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处名为“兰林殿”的宫苑,这里便是梅妃的居所。
殿内装饰华丽,熏香袅袅。梅妃斜倚在软榻上,身着淡紫色宫装,云鬓微松,姿容确如传闻中那般明艳动人。她见到裴喜君,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声音柔媚:“裴家妹妹来了,快请坐。本宫在宫中烦闷,难得有姐妹来说话。”
裴喜君依礼参拜,送上礼物,然后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坐下,悄悄打量梅妃。近距离看,梅妃的容颜确实娇艳无比,肌肤白皙透亮,几乎看不到毛孔,一双美眸流转间自带风情。殿内弥漫着一股甜腻的异香,与寻常宫廷香料不同,闻久了让人有些微醺之感。裴喜君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袖中的手轻轻捏了捏那瓷瓶。
“娘娘凤体安康,容颜更胜往昔,真是令人羡慕。”裴喜君依照事先想好的说辞,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羡慕与恭维。
梅妃掩口轻笑,眼波流转:“妹妹过奖了。不过是近日得了一些南海进献的珍稀香露和珍珠,用着觉得肌肤润泽了些罢了。”她抬手理了理鬓角,手腕上一串莹白的珍珠手链格外醒目。
裴喜君目光扫过那串珍珠,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带着浅笑:“南海珍珠养颜最是出名。不知娘娘用的是何种香露?喜君也对调香略有涉猎,甚是好奇。”
梅妃似乎谈兴颇浓,命宫女取来一个精致的琉璃瓶,瓶中盛着淡粉色的液体。“便是此物,名为‘醉芙蓉’,香气持久,据说还能安神。”
裴喜君接过宫女递来的琉璃瓶,轻轻嗅了嗅,那股甜腻的异香更加浓郁,正是殿内香气的来源。她感到一丝轻微的头晕,连忙借着放下瓶子的动作,袖口微抬,悄悄嗅了一下清心散,一股清凉之气直冲鼻窍,顿时精神一振。
“果然是好香。”裴喜君赞道,话锋微转,“只是此香气味独特,似乎……与宫中常用的龙涎、瑞脑有所不同,闻久了,倒让人有些倦怠呢。”
梅妃闻言,笑容微滞,随即又展颜道:“妹妹说的是,初闻是有些不惯。不过陛下倒是很喜欢这香气,说闻之心旷神怡。”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茫然。
裴喜君又与她闲聊了些长安闺阁中的趣事,仔细观察。她发现梅妃虽然言笑晏晏,但偶尔眼神会有些飘忽,反应似乎比常人慢上半拍,尤其是在提及陛下或者某些特定话题时,她会下意识地抚摸那串珍珠手链。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裴喜君起身告辞。梅妃也未多留,赏了些宫花绸缎,便命人送她出去。
走出兰林殿,裴喜君才暗暗松了口气,后背竟已渗出些许冷汗。那殿内的香气和梅妃看似正常实则细微反常的神态,都让她心生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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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怀远坊,胡玉楼。
这家酒肆门面不大,生意却不错,进出的多是西域胡商和一些看似江湖人士的汉人。苏无名派来的两名精干暗探扮作行商,在酒肆角落要了一壶酒,几碟小菜,看似闲聊,实则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傍晚时分,目标出现了。梅承运再次穿着便服,低着头快步走进胡玉楼,直接上了二楼的一间雅室。
暗探之一不动声色地起身,假装去后院茅厕,路过那间雅室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压低的交谈声,似乎有胡语,也有汉语,但听不真切。他不敢停留,迅速离开。
约莫一刻钟后,雅室门开,梅承运率先走出,脸色似乎比来时更加苍白焦虑。他匆匆下楼离去。紧接着,两名高鼻深目、穿着胡服的中年男子也走了出来,四下张望了一下,便朝着与梅承运相反的方向离开。
暗探确认,这两人正是画像上的阿史那祜和阿史那德兄弟!
两名暗探立刻分工,一人继续跟踪梅承运,另一人则悄然尾随阿史那兄弟。
跟踪阿史那兄弟的暗探发现,这两人并未回他们在怀远坊的落脚点(之前已查明是一处胡商客栈),而是七拐八绕,走进了一条僻静的死胡同。暗探心中起疑,不敢跟得太近,躲在巷口阴影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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