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公寓的门铃响起。
林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身姿挺拔。她的容貌极其出色,却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冰冷的疏离感。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瞳仁的颜色比常人更黑更深,像是两潭望不见底的古井,偶尔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幽光。
她手里拿着一个细长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乌木盒子。
“林深先生?”女人开口,声音清冷,如同玉石轻叩,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我叫墨漪。墨水的墨,涟漪的漪。”
她的目光落在林深身上,那目光似乎具有某种穿透力,让林深感觉自己仿佛被从里到外看了个透彻,尤其是他那只垂在身侧、掌心发烫的左手。
林深侧身让她进来:“墨小姐……请进。你说我一定记得这个姓?”
墨漪走进客厅,目光极其快速地扫过整个环境,似乎在评估着什么,最后定格在那面巨大的、此刻映照着正常城市夜景的落地窗上——刚才那诡异的重影闪烁已经消失了。
“您不记得很正常。墨家已经很久不出世了。”她转过身,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但我们一直存在着。观察,记录,并在必要时……进行干预。”
“干预?”林深的心脏越跳越快。
“干预像林家祖历这样,因为外力强行改写而即将失去平衡、甚至开始污染现实‘时序基准’的古老契约。”墨漪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林深头皮发麻!
她知道祖历!她知道改写!她甚至知道那影响了新生儿记录的时间误差!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林深的声音干涩。
“您可以理解为……‘时序守护者’的一种。或者更通俗点,”墨漪那双深黑的眸子终于完全聚焦在林深脸上,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专门处理你们这种古老家族留下的‘烂摊子’的清洁工。”
清洁工!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深记忆中最恐怖的那个画面——祠堂里,那个擦拭着黑液、说着“日期错误”的清洁工!
眼前的墨漪,和那个诡异的清洁工,是同一类存在?!只是……更高级?更……像人?
“林家祖历的契约核心,并非简单的死亡日期标记。”墨漪似乎懒得绕圈子,直接切入核心,她打开手中的那个乌木盒子。
盒子里衬着深红色的丝绒,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那不是毛笔。
而是一把造型极其古拙的、只有手指长短的——
玉尺。
通体呈现一种温润的青白色,但尺身上却布满了无数极其细微的、深黑色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的奇异刻度。那些刻度并非数字,而是一种林深从未见过的、比家人背上疤痕符号更加复杂古老的纹路。
玉尺散发出一股极其淡薄、却异常纯正的冷冽墨香,瞬间冲散了空气中残留的威士忌味道,也让林深掌心那灼热的符号似乎微微安静了一丝。
“这是‘量时尺’的碎片之一。”墨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它能测量并稳定一定范围内的‘时序流’。林家的契约,最初就是为了向某个更古老的存在‘借取’稳定的时间而订立,以血脉香火为祭,换取家族在某段特定时间内的‘顺遂’。”
她抬起眼,看着林深:“你抹去的‘柒’,撕毁的并非契约,而是偿还‘时间债务’的‘最后期限’。而你那用污血和诅咒进行的‘改写’,更像是在已经违约的债务上,又叠加了高利贷。现在,债务爆发了。它开始侵蚀现实的时序基准,从最脆弱的新生儿记录开始。”
林深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冰冷的酒柜。
原来……原来这才是真相?
所谓的催婚催生,所谓的家族延续,并非简单的封建残余,而是……偿还世间债务的冰冷条款?!
那循环的噩梦,那祠堂的跪拜,那背上的日期……都只是债务到期前的“催缴通知”?
而他的“反抗”,他的“改写”,不仅没能解脱,反而让整个家族,甚至让更广阔的世界,都陷入了更大的危机?
巨大的荒谬感和罪孽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为……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声音嘶哑。
“因为你是目前唯一一个,‘污染’与‘契约’深度结合,却还保持着清醒的个体。”墨漪的目光落在他垂着的左手上,“你掌心的那个‘符号’,既是污染的焦点,也是一把……钥匙。虽然是用错误的方式铸成的钥匙。”
她拿起盒子里的那枚玉尺碎片,走向林深。
“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我可以用这‘量时尺’碎片,强行抹除你掌心的符号,大概率会连同你的意识和存在一起彻底‘校准’抹去。就像擦掉一个写错的字符。”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这是最干净利落的处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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