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皇城内的争论与决策,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其涟漪正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帝国的边疆扩散。然而,在信息传递缓慢的时代,身处帝国北疆防线的人们,感受到的依旧是刺骨的寒风与焦灼的等待。
塑北州以北,雄关漫道,九大军事重镇如同九颗巨大的铆钉,死死楔在抵御夷戎南下的前沿。时值初春,关外的寒风却依旧凛冽如刀,卷起地上的残雪与沙砾,抽打在戍边将士厚重的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营垒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一种肃杀与苍凉。
北疆总督府内,气氛并不比外面的天气温暖多少。总督杨宗毅年约五旬,面容被边关的风霜刻满了沟壑,一双虎目此刻却充满了疲惫与无奈。他刚刚送走了夷戎王庭派来的第三批使者,对方的态度一次比一次谦卑,所求却依旧不变——开关互市,以牛羊马匹换取过活的粮食物资。
“督师,夷戎今冬确实损失惨重,各部族皆有易子而食的传闻。其请市之心,怕是真切。”一位幕僚低声禀报。
“真切?”杨宗毅冷哼一声,手指敲着桌面,上面摆放着边境探马源源不断送回的密报,“夷戎如狼,饿极了才会摇尾乞怜。一旦缓过气来,獠牙依旧会亮出来!开市?谈何容易!”
他何尝不知开市能暂时缓解边境压力,让将士们喘口气,甚至能为朝廷换来急需的战马。但其中的风险太大了!铁器、粮食、盐茶,这些都是资敌之物!朝中那些清流御史的笔杆子,比夷戎的马刀更厉害!一旦出事,他杨宗毅就是第一个被推出来顶罪的替罪羊!
可是,一直僵持也不是办法。边境线漫长,走私屡禁不绝,严苛的封锁反而让边军与当地百姓离心离德。而且,夷戎若真被逼到绝境,拼死反扑,即便能胜,边关亦要付出惨重代价。
“不能再等了!”杨宗毅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上一次的奏折如石沉大海,朝廷诸公还在争论不休!本督要再上一道奏折,陈明利害!不仅要说明开市之潜在益处,更要直言拒绝开市可能引发的边患!请求朝廷速派精明干练之大臣,亲赴北疆实地考察,看看这塞外的情形,听听边关军民的声音!由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回去向陛下和朝堂诸公禀明,或许比我们在这里空自呈报一万道奏折都管用!”
“督师英明!”幕僚连忙应道,“下官这就去草拟奏章,定将其中利害,剖析分明!”
很快,一道言辞恳切、数据详实、利弊分析透彻的八百里加急奏折,再次从北疆总督府发出,带着边关将士的期盼与总督杨宗毅的无奈,驰向遥远的燕京。
……
就在北疆总督为开市之事焦头烂额、再次上书之时,数千里外的青阳村,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热火朝天景象。
村西头,那片原本荒芜的空地上,如今赫然矗立起三座崭新的院落!不再是低矮破败的茅草土坯房,而是以青阳村自产的红砖为主体,砌成的二层小楼!
这三座小楼样式相近,皆坐北朝南,墙体是用规整坚实的青红色砖块垒砌,缝隙用石灰糯米浆勾抹,显得格外齐整牢固。屋顶覆盖着厚实的新茅草(瓦片成本太高,暂未考虑),屋檐微微上翘。每座小楼都有上下两层,楼上开有木格窗户,糊着崭新的窗纸,楼下则是宽敞的堂屋和东西厢房。小楼前还用矮砖墙围出了一个个独立的小院,院内地面用碎砖石和窑渣混合铺设,平整而干净。
虽然谈不上奢华,但在这普遍是土坯茅屋的乡村里,这三座红砖小楼无疑鹤立鸡群,显得格外宽敞、明亮、简洁而气派!这正是陈羽、陈石、陈川三兄弟的新家!
历时数月,从烧制出第一窑青砖,到打下坚实的地基,再到一砖一瓦地垒砌而起,期间经历了瘟疫的困扰与外界的纷扰,这三座凝聚了陈羽心血与未来希望的新居,终于彻底落成!
这一日,阳光明媚,春风和煦。三兄弟选择在同一日举办乔迁之喜。院子里摆开了从村里借来的长桌条凳,灶房里烟火气十足,薄淑萍、刘翠娥、安氏以及前来帮忙的村妇们忙得脚不沾地,准备着虽不精致却分量十足的宴席菜肴——大块的炖肉、整只的鸡鸭、金黄的炒鸡蛋、时令的蔬菜,还有用新麦蒸的白面馍馍,香气四溢。
陈羽作为长兄,更是如今青阳村乃至延昌县都声名鹊起的人物,自然是宴会的中心。他穿着苏晚晴用新布缝制的青色长衫,虽无绫罗绸缎,却干净利落,衬得他身形挺拔,目光沉静,自有一股不同于普通农户的气度。他带着苏晚晴、薄淑萍、薄淑秋以及四个孩子,站在自家小院门口,笑容满面地迎接前来道贺的乡邻。
陈石和陈川两家也同样喜气洋洋。陈石看着自家结实漂亮的新房子,看着在院里追逐打闹的儿子陈景和女儿陈荷,憨厚的脸上满是满足的笑容。陈川则扶着即将临盆的妻子安氏,小心翼翼,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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