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廷舟指尖摩挲着那枚德式怀表的黄铜表壳,凉意顺着指腹蔓延至心口。表盖内侧刻着的“1987.秋”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却像一枚烙印,清晰地嵌在他关于父亲的残存记忆里。三天前老宅阁楼整理遗物时,这枚被遗忘在樟木箱底层的怀表意外现世,连同一张泛黄卷边的维修记录单——那是父亲霍振邦生前最后一次调试这枚怀表的凭证,日期停留在他猝然离世前的第七天。
“先生,这枚朗格1815系列怀表,机芯齿轮磨损严重,摆轮游丝也有变形,难怪停走这么多年。”修表师傅老陈戴着放大镜,指尖捏着细小的螺丝刀,小心翼翼地将怀表机芯从表壳中取出。工作台的台灯投下暖黄的光,照亮机芯上密密麻麻的零件,也照亮了维修记录单上父亲那遒劲有力的字迹,“摆轮振幅不足,需重新校准;擒纵机构齿隙过大,更换蓝宝石轴眼;表油老化,全面清洗上油”,每一行记录末尾都打着一个小小的对勾,最后落款处,“霍振邦”三个字的笔画微微发颤,像是书写时手腕刻意用力留下的痕迹。
霍廷舟俯身凝视着那枚机芯,忽然想起十岁那年的深秋。那天放学回家,他撞见父亲正坐在书房的藤椅上,手里捧着这枚怀表,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小舟,这枚怀表是你爷爷留给他的,当年他在德国留学时买的,陪着他走过了战乱年代。”父亲的声音低沉沙哑,指尖轻轻拨动表冠,“现在轮到我了,等你长大了,它就是你的。”那时他尚且不懂父亲话语里的重量,只记得怀表走动时发出的“滴答”声,清脆得像雨滴落在青石板上。
“霍先生,您看这里。”老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这处齿轮的磨损痕迹很特别,不是自然老化造成的,像是被人刻意用工具打磨过,而且手法相当专业。”他用镊子夹起那枚小巧的齿轮,递到霍廷舟眼前,“正常使用的怀表,齿轮磨损应该是均匀的,但这枚齿轮的齿尖有明显的人为打磨痕迹,似乎是为了调整咬合的松紧度。您父亲的维修记录里写着‘齿轮微调’,看来他当年是故意这么做的。”
霍廷舟的眉头骤然蹙起。父亲霍振邦是国内顶尖的机械工程师,毕生致力于精密仪器研发,尤其对钟表机械有着近乎偏执的热爱。他经手维修的钟表不计其数,技术精湛到能让百年前的古董钟表重焕生机,断不会做出毫无意义的打磨。可他为什么要刻意打磨这枚怀表的齿轮?维修记录单上只写了“微调”二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还有这里。”老陈又指向机芯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凹槽,“这个位置藏着一个微型暗格,需要特殊的工具才能打开。您父亲的记录里没有提到这个暗格,要不要试试打开看看?”
霍廷舟的心猛地一跳。他从未听说这枚怀表有暗格,父亲当年也未曾提及。他点了点头,看着老陈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根细长的银质探针,小心翼翼地插入凹槽。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金属盒从机芯内侧弹了出来,里面裹着一张卷成细卷的羊皮纸。
展开羊皮纸的瞬间,霍廷舟的呼吸几乎停滞。纸上用德语写着一串密密麻麻的公式,末尾标注着一个坐标,还有一行父亲的中文批注:“最终参数,托付小舟,切记保密”。公式的内容他并不完全理解,但那串坐标却异常熟悉——那是父亲生前主持的“极光计划”实验基地的秘密坐标,这个计划在父亲去世后便戛然而止,相关资料也被封存,成为霍氏集团内部一个未解的谜团。
“这串公式……好像是‘极光计划’里的核心参数。”霍廷舟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想起父亲去世前的那段时间,总是早出晚归,书房的灯常常亮到深夜,有时还会对着这枚怀表发呆,眉宇间满是焦虑。当时他以为父亲只是工作繁忙,现在想来,父亲那时或许早已察觉到了危险,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怀表的暗格里。
老陈见他神色凝重,便知这张羊皮纸非同小可,识趣地收拾起工具,说道:“先生,怀表的基础维修我先进行,您要是有其他想法,随时可以告诉我。”
霍廷舟点了点头,将羊皮纸小心翼翼地收好,重新拿起那张三维修记录单。纸上除了维修项目,还有几处潦草的备注,之前他并未在意,此刻再看,却发现那些备注并非毫无意义。“左侧表盖内侧,刻痕加深”“表链连接处,更换隐藏弹簧”“走时误差控制在每日三秒内”,这些看似普通的维修要求,结合刚刚发现的暗格,似乎都在指向一个目的——让这枚怀表既能正常使用,又能稳妥地隐藏秘密。
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堂兄霍明宇突然登门,看似是来探望他,实则频频打探老宅遗物的情况,尤其问到了父亲生前常用的钟表。当时他只觉得霍明宇有些反常,现在想来,对方恐怕早就知道这枚怀表的秘密,只是一直找不到而已。霍家内部向来不太平,父亲去世后,集团的控制权之争从未停止,“极光计划”作为父亲毕生的心血,一旦公布,必将引发新一轮的动荡,而这枚怀表,或许就是解开计划谜团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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