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林的喧嚣与血腥,少室山的急迫与杀机,都被苏青阳暂时抛在了身后。他并未选择御剑凌虚的迅疾,而是刻意放缓了脚步,融入这大宋的山水红尘之中。无锡城的喧嚣渐渐远去,官道两旁,绿柳垂荫,阡陌纵横,农人吆喝着耕牛,牧童短笛悠扬,一派江南初夏的恬淡风光。
他在驿站旁,相中了一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骏马。此马并非凡品,双目灵动有神,骨架匀称,四蹄修长有力,隐隐透着几分龙马之姿。苏青阳随手抛给马贩一锭金子,未曾还价,翻身上马。他没有催鞭疾驰,只是轻轻一抖缰绳,任由白马迈着轻快的步伐,驮着他踏上前往擂鼓山的漫漫长路。
此去擂鼓山,目的明确,便是去见那位逍遥三老之首,因情孽纠缠、被逆徒丁春秋暗算,困于幽谷石洞数十载的无崖子。苏青阳对逍遥派的《北冥神功》、《小无相功》、《凌波微步》等绝学兴趣不大,他所求的,是那份博贯道、儒、释、墨、医、琴、棋、书、画等诸般杂学的浩瀚智慧结晶——《逍遥御风》!那并非单一功法,而是一种包罗万象、直指“道”之本源的认知体系与心境体悟,正可补益他融合万剑归宗、昆仑道法与慕容紫英传承的宏大根基。
白马踏着碎步,蹄声嘚嘚,清脆悦耳。苏青阳青衫磊落,斜倚马鞍,任由晨风拂面,吹动鬓角发丝。他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游学士子,欣赏着道路两旁盛开的野蔷薇,嗅着风中传来的槐花香,偶尔路过茶摊,便下马要一壶粗茶,听听贩夫走卒的闲谈琐事。远离了江湖的血雨腥风,这份难得的闲适,对他这等境界之人而言,也是一种心境的淬炼与沉淀。
如此优哉游哉行了数日,已离了江南膏腴之地,渐渐进入丘陵起伏、人烟稍显稀少的区域。官道依旧宽阔,但往来车马渐少,道旁林木愈发葱郁。
这日晌午,阳光正好。苏青阳策马行至一处依山傍水的岔路口,路边正巧搭着一个简陋的茶棚,几张粗木桌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守着炉火煮茶。茶香袅袅,倒也清净。苏青阳翻身下马,将白马拴在道旁树下,信步走入茶棚。
“老丈,一壶清茶。”声音温润平和。 “好嘞,客官稍等。”老汉殷勤地应着。
苏青阳择了张靠外、能望见山景的桌子坐下,闭目养神,心神沉入识海,体悟着万剑归宗那浩瀚无垠的剑道意境,丝丝缕缕的锋锐之气在他周身无形流转,引得拴在树下的白马都似有所感,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就在茶水即将煮沸,清香四溢之时。 一阵不急不缓的马蹄声从官道另一头传来。不多时,一匹颇显老瘦的黄骠马出现在路口,马背上端坐一人。
此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清癯,三绺长须飘洒胸前,头戴一顶方巾,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腰间悬着一柄毫无装饰的长剑,手中则拿着一卷书册。整个人看起来气质儒雅,像个郁郁不得志的教书先生,唯独那双眼睛,细长有神,开阖之间精光内蕴,转动之际透着一种洞悉世情、算尽人心的深沉与精明。
他策马来到茶棚前,也翻身下马,将黄骠马随意拴在苏青阳白马旁边的树上,动作从容不迫。随即,他带着温和的笑意,朝着苏青阳走来,拱手施礼,声音清朗而富有磁性:
“这位公子请了。小生吴用,游学至此。见公子气度非凡,在这山野茶棚之中,亦如鹤立鸡群,风姿卓然,心中仰慕,不知可否叨扰,同桌饮茶,稍解旅途寂寥?”
吴用? 苏青阳原本平静的心湖,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冰冷的巨石!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中,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厌恶一闪而过,快得如同错觉。
水泊梁山,第三把交椅!“智多星”吴用! 这名字,如同一条隐藏在草丛深处的毒蛇,阴冷、算计、虚伪!此人看似儒雅,实则满腹阴谋诡计,口蜜腹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赚卢俊义上山,害得他家破人亡;用计逼朱仝反目,连累无辜孩童;为宋江招安铺路,更是视梁山兄弟性命如草芥!其心性之凉薄,手段之阴毒,冠绝梁山!在苏青阳看来,此人比那些明刀明枪的莽夫更为可恨!是真正的伪君子,真小人!
苏青阳打心底里厌恶此人,如同厌恶腐烂淤泥中滋生的蛆虫。他本不欲理会,更不想与这等人物有任何交集。
然而,吴用其人,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攀附贴靠。他仿佛未曾察觉苏青阳眼底那瞬间的冰冷,依旧笑容可掬,姿态放得极低,自顾自在苏青阳对面的长凳上坐了下来,将那卷书册轻轻放在桌上。
老汉将煮好的粗茶端上,给两人各倒了一碗。茶汤浑浊,茶叶粗劣,但在这荒郊野外,也算解渴之物。
苏青阳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的山峦,仿佛身边坐着的只是一团空气。
吴用却恍若未觉,笑容不减,自顾自地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赞道:“好茶!山泉煮粗茶,别有一番野趣。公子独行至此,想必也是雅好山水、性情高洁之人。不知公子仙乡何处,欲往何方游历?” 他话语谦逊,眼神却如同探针,试图穿透苏青阳平静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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